崔腾看到张煮鹤也在,放心不少,
“如此说来,空音曲未变,朕心境却变。”
“万变不离其宗,皆是个‘空’字,请陛下再听此曲。”
张氏父女同时抚琴。
韩孺子有意放松心境,听会,渐觉心事凝重却不沉重,那是种胜券在握自信,他很喜欢。
正因为如此,琴声被打断时,他感到愤怒。
者生于心,心者动于音。千万将士,闻角而起、闻鼓而进、闻金而退,其音虽易,其动甚大。”
韩孺子点头,“天下四方军旅,莫不以乐器为号令,必有道理,朕不通音律,却能为空音曲所动,也是同样道理。”
“陛下高见。”张煮鹤手只要离开琴弦,立刻就恢复为察言观色老琴师,“仍以将士为喻,鼓声振奋,只需反复训练,将士闻鼓声必生踊跃前进之意。”
“张琴师心艺与此相同?”
“正是,鼓声动人心,但‘反复训练’才是关键,常人闻鼓心动,声消心静,将士闻鼓振,再闻再振,如攀高峰,步步上升,直至巅峰,弃生死、忘悲欢,心杀敌。草民初学琴时,也学庸人立下许多规矩,非得焚香沐浴,选静室,专为二知音而弹。此后偶遇名师指点,将这许多规矩纳入心中,又忘却,琴音起,如战士闻鼓,琴音再起、三起,草民心中已在浴血奋战。待到人声响,草民如战士闻金,舍兵退后,绝无眷恋。”
“要见陛下!知道陛下还没睡,耽误大事,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张氏父女只能停止。
“让他进来。”韩孺子大声道。
崔腾笑呵呵地进屋,对跟进来张有才说:“早跟你说过……唉哟,张琴师也在,琴言姑娘别来无恙。陛下真有闲情逸志,夜里听曲,也不叫上,边喝酒、边听曲才有意思……”
“崔腾,你有何事?”韩孺子问道,心中怒意渐渐消散,对他来说这也是“心艺”,听到崔腾喧哗就该撤退。
韩孺子赞道:“好个‘心艺’,非学琴如此,各行各业莫不如此。进可攻,退可守,身处其中时心痴若狂,置身其外时形同陌路。”
张煮鹤拨琴数下,颇有喜悦之意,张琴言也拨挑琴弦,她柔弱女子,却奏出慷慨之志。
韩孺子原本只是闲聊,兴致却越来越高,“空音曲为何唯独对朕影响如此之大?”
“空音曲精奥之义在‘空’字,因人而宜、因心而变,陛下身为至尊,心怀天下,急欲有所作为,因此初听曲时,会有飞升之感。陛下路巡行,所过之处万民敬仰,平乱、劝农皆有所成,陛下心事渐稳,再听此曲,应该无所感动,静心而已。常人无陛下之志,自然也无陛下之心境。”
韩孺子觉得自己早就该找张煮鹤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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