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也无心,有意也无意,有情也无情,有怨也无怨。
露生若是还活着,见白杨这段,大约也要暗暗叫声好。
——到如今他才发现,白杨和露生,原本是样人。
他们性情自然大相径庭,可说到底,都是样心地,单纯专注,演起戏来好像不要命。并不是生死相搏,只是仿佛命不值钱,也不看在眼里,轻描淡写地随他去。
曲终焉,白杨又合上眼睛,再睁开,便忐忑地看向张惠通。
而白杨挽起袖子,闭上眼去,再将双目缓缓睁开,世安忽觉他换个人,这样眼波盈盈,若哀若厌,连世安自己也吃惊。
——怎会这样像,他分明没有见过露生。
白杨何时学会这些?他不知道,也无从去问,只觉得热泪涌上眼来,而空气里还飘着罗愁绮恨曲子,“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
生生死死随人愿,
觉,白杨可能会让他们吃惊。
自己和白杨是不是真心有灵犀?世安不知道,他按住单启慈,“未必他就不行。”
而白杨缓缓吸口气,“张导,可不可以用下手机。”
张惠通点点头。
白杨转身在背包里翻找起来,面调着播放器,面向张惠通鞠躬,“这里没扇子,就选不用扇子这段吧。”
张惠通只顾着出神,不说话。
白杨等他许久,只好怯怯地问,“……张导,可以吗?”
张惠通忽然变脸色,竖起眉毛:“谁叫你停下?”
白杨和李念都吃惊。
张惠通木着脸,走进帘子后面去。
酸酸楚楚无人怨。
别青衣唱到此处,多半眉头紧蹙,要在眉眼间作出无限雨恨云愁——露生最擅此节,他原本生得美貌,扮上两道娥眉连绵,横波入鬓,每每和着丝弦,将眉头拢作远山黛,开口唱,又从眼中流出无数波光怨。
白杨回转双眸,却露出个淡薄笑来——不,他不是有意在笑。白杨只有这点长得和露生不像,露生是双秋水眼,白杨却是双笑眼。他不紧张时候,眼睛看上去,就是带笑。
这缕天成笑,浮在眼角眉梢,有如云消雨散碧空,杨柳晓风残月,格外添出段曲终人散绮怨。
那怨也不像真怨,分明是看破分澄明,是各濯行迹,同在江河分缱绻。
众人都不解其意,只默然观望。
白杨把音乐放出来,张惠通脸上便浮现出点笑容。
他所选这节,不是别,正是《寻梦》里,江儿水。
——偶然间,心似缱,在梅树边。
这支真是《牡丹亭》里数得上好曲,比得上《游园》里皂罗袍,《惊梦》里山坡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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