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车,在车站上遇见了一个日本学生;他看看那学生的制帽上也有两条白线,便知道他也是高等学校的学生。他走上前去,对那学生脱了一脱帽,问他说:
“第X高等学校是在什么地方?”
那学生回答说:
“我们一路去吧。”
他就跟了那学生跑出火车站来;在火车站的前头,乘了电车。
AufdieBergewillichsteigen,
Lacendaufeuchniederschauen!
AusHeinesBuchderLieder.
浮薄的尘寰,无情的男女,
你看那隐隐的青山,我欲乘风飞去;
间的生活的余情,然而你平时不是说不爱东京的么?”
“唉,一年入住岂无情。”
“黄莺住久浑相识,欲别频啼四五声!”
胡思乱想的寻思了一会,他又忽然想到初次赴新大陆去的清教徒身上去。
“那些十字架下的流人,离开他故乡海岸的时候,大约也是悲壮淋漓,同我一样的。”
早晨还早得很,N市的店家都还未曾起来。他同那日本学生坐了电车,经过了几条冷清的街巷,就在鹤舞公园前面下了车。他问那日本学生说:
“学校还远得很么?”
“还有二里多路。”
穿过了公园,走到稻田中间的细路上的时候,他看见太阳已经起来了。稻上的露滴,还同明珠似的挂在那里。前面有一丛树林,树林荫里,疏疏落落的看得见几椽农舍。有两三条烟囱筒子,突出在农舍的上面,隐隐约
且住且住,
我将从那绝顶的高峰,笑看你终归何处。
单调的轮声,一声声连连续续的飞到他的耳膜上来,不上三十分钟,他竟被这催眠的车轮声引诱到梦幻的仙境里去了。早晨五点钟的时候,天空渐渐儿的明亮起来。在车窗里向外一望,他只见一线青天还被夜色包住在那里。探头出去一望,一层薄雾,笼罩着一幅天然的画图,他心里想了一想:
“原来今天又是清秋的好天气,我的福分,真可算不薄了。”
过了一个钟头,火车就到了N市的停车场。
火车过了横滨,他的感情方才渐渐儿的平静起来。呆呆的坐了一忽,他就取了一张明信片出来,垫在海涅(Heine)的诗集上,用铅笔写了一首诗寄他东京的朋友。
娥眉月上柳梢初,又向天涯别故居。四壁旗亭争赌酒,六街灯火远随车。乱离年少无多泪,行李家贫只旧书。夜后芦根秋水长,凭君南浦觅双鱼。
在朦胧的电灯光里,静悄悄的坐了一会,他又把海涅的诗集翻开来看了。
Lebetwohl,ihrglattenSaele,
GlatteHerren,glatte,Frau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