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要你介绍么?天天在台前头见面,还怕不认得么?”我因为那所谓的陈先生拿了我的手拍上她的肩去之后,一面感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电气,心里同喝醉了酒似的在起混乱,一面听了她那一句动手动脚的话,又感到了十二分的羞愧。所以她的频频送过来的眼睛,我只涨红了脸,俯倒了头,默默的在那里承受。既不敢回看她一眼,又不敢说出一句话来。
一边在髦儿戏房里特别闻得出来的那一种香粉香油的气味,不知从何处来的,尽是一阵阵的扑上鼻来,弄得我吐气也吐不舒服。
我正在局促难安,走又不是,留又不是的当儿,谢月英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
题,时间却过去得很快,不知不觉的中间,七八出戏已经演完,台前的座客便嘈嘈杂杂的立起来走了。
台上的煤气灯吹熄了两张,只留着中间的一张大灯,还在照着杂役人等的扫地,叠桌椅。这时候台前的座客也走得差不多了,锣鼓声音停后的这破戏园内的空气,变得异常的静默萧条。台房里那些女孩子们嘻嘻叫唤的声气,在池子里也听得出来。
我立起身来把衣帽整了一整,犹豫未决地正想走的时候,那小白脸却拉着我的手说:
“你慢着,月英还在后台洗脸哩,我先和你上后台去瞧一瞧吧!”
说着他就拉了我爬上戏台,直走到后台房里去。台房里还留着许多扮演末一出戏的女孩们,正在黄灰灰的电灯光里卸装洗手脸。乱杂的衣箱,乱杂的盔帽,和五颜六色的刀枪器具,及花花绿绿的人头人面衣裳之类,与一种杂谈声,哄笑声紧挤在一块,使人一见便能感到一种不规则无节制的生活气氛来。我羞羞涩涩地跟了这一位小白脸,在人丛中挤过了好一段路,最后在东边屋角尽处,才看见了陈莲奎谢月英等的卸装地方。
原来今天的压台戏是《大回荆州》,所以她们三人又是在一道演唱的。谢月英把袍服脱去,只穿了一件粉红小袄,在朝着一面大镜子擦脸。她腰里紧束着一条马带,所以穿黑裤子的后部,突出得很高。在暗淡的电灯光里,我一看见了她这一种形态,心里就突突的跳起来了,又哪里经得起那小白脸的一番肉麻的介绍呢?他走近了谢月英的身后,拿了我的右手,向她的肩上一拍,装着一脸纯肉感的嬉笑对她说:
“月英!我替你介绍一位朋友。这一位王先生,是我们省长舒先生的至戚,他久慕你的盛名了,今天我特地拉他来和你见见。”
谢月英回转头来,“我的妈呀”的叫了一声,佯嗔假喜的装着惊恐的笑容,对那小白脸说:
“陈先生,你老爱那么的动手动脚,骇死我了。”
说着,她又回过眼来,对我斜视了一眼,口对着那小白脸,眼却瞟着我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