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遗留的躯壳。
这个残缺的、无法将自我记忆串联成完整故事的遗体,它愿意被人看见吗?就算它本身无所谓,我们有权利将其作为展览品吗?——类似于茜茜公主的粉红丝袜或者终结其生命的那柄血迹斑斑的锥子?将自己的家族引入众目睽睽之下,哪怕是带着全部的爱意,使用最优美的文字,我仍然在做着含[12]一样的不肖之事:将家族的裸体,bao露于世人面前,包括其黑乎乎的腋窝和白花花的肚皮。
极有可能,关于他们我无法获知任何新的信息,这将使我的写作更加不切实际。这里既没有任何悬念,也没有任何破案;既没有艾斯特哈兹·彼得[13]在得知自己挚爱的父亲曾向秘密警察举报亲人之后的地狱,也没有自打出世就对亲人了如指掌、深切缅怀者的天堂。我的情况并非如此,原本关于家族的书到头来其实并非关于家族,而是关于别的什么。它更像是关于记忆之构造,或曰记忆之欲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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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暮春,一位友人登门拜访。他正在为自己热爱的萨拉托夫干一件实实在在的好事,邀请首都各路成功人士到萨拉托夫演讲。他也请我讲讲我担任主编的网站。
我们的谈话很快就从演讲转到了萨拉托夫本身——太姥爷的故乡,我生平从未到访之地。小时候,萨拉托夫的亲戚们不时会到家里走动,其中一个给我讲了个睡前故事,从那以后我就对他们翘首以盼。那个故事其实改编自果戈理的鬼故事《维》,但改得极其巧妙,将故事结局变成了happyending:地主小姐和霍马手挽手走在空中楼梯之上,从一层楼到另一层楼,从一重天到另一重天,脚下铺满了红玫瑰花瓣。在这个故事之前,还有一只毛绒玩具狗,红色的,面带微笑,名叫“来自萨拉托夫的彼弗”。此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但随着时间流逝,记忆中只留下了这两样。
朋友随身带了一台平板电脑,里面竟然有数十份大约十月g,m以前的萨拉托夫风景明信片扫描件。图片以绿色和白色为主,绿的是树,白的是教堂,翻看到后面,轮廓氤氲开去,只记得一条宽广的大河,河面舳舻相继。他还把1908年萨拉托夫全市人口名录整本拷进了平板。他一边滑动一连串的人名和街道清单,一边说他想寻觅自己的族人,但这无异于海里捞针,因为他那个姓氏——格里达索夫——有整整十页之多。
我太姥爷名叫米哈伊尔·达维多维奇·弗里德曼,这名字还算好找。朋友立刻就找到了,只有一个人叫这个名字,住在一百年前萨拉托夫的莫斯科大街(看名字应该是条主干道)。我问这条路还在不在,朋友说还好好的。于是,我便随朋友来到了萨拉托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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