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由现代家具先驱迈克
广的河面空空荡荡,像个大空盘子,街道如条条绦带伸向岸边。绿树和白教堂早已难觅踪迹,取而代之的除了购物中心就是日本料理,好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创意了。旁边就是荒原;成品裙装店敞开的门前站着塑料女模特,身上的华丽婚纱落满灰尘,宽大的褶边裙摆随风飘动,被风沙染成暗黄。我们上楼来到画家巴维尔·库兹涅佐夫酷似船舱的木板画室,在伏尔加河上的趸船餐厅吃了烤肉串,向远处的对岸极目远眺。我向友人确认了莫斯科大街的地址,翌日清晨动身前往该处。
房子已经面目全非——尽管我从未见过它从前的模样。宽阔的门脸被涂上了一层水泥,切割成很多个橱窗,有人在里头卖鞋。穿过门洞,可以进到后院。
在后院,我久久地摩挲着潮湿的萨拉托夫墙砖。院子里的一切都完好如初。这个我从未见过、也从未听人描述过的太姥爷的院子,被我准确无误地辨认出来。无论是圈着重瓣金光菊的木板栅栏,还是曲折的院墙和墙上的木料砖块,抑或是栅栏旁边随意摆放的那把凳面破损的凳子,都与我一见如故。它们在说,你终于来了。院子里有股强烈的猫骚味,但被花香盖住了。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拿走留念的东西。其实也根本不需要任何纪念品,在这些窗棂下,我清晰地回想起了一切,纤毫毕现地还原了家族当年在此地的生活:他们如何在这里居住,又为何离开了这里。院子将我抱在怀里。又驻足了十来分钟,我离开了,竭尽全力将其镌刻在脑海,像从镜框里取出镜面一样将画面拷贝下来,牢牢地嵌入工作记忆的榫槽,以免其跑偏错位。返程列车的窗外,长长的沟渠波光粼粼地沿路飞奔,一个小型灰尘龙卷在空荡荡的铁路道口打旋。
约莫过了一个礼拜,萨拉托夫的友人打电话过来,十分难为情地告诉我,地址搞错了。街道没错,门牌号错了。对不起,玛莎,实在抱歉。
关于记忆,我所知道的大抵如此。
[1]诗歌大意如下:“愤怒与恐惧的气浪/盘旋在地球上的/每一片光明与黑暗的土地/将我们的生活攫住/死亡发出的恶臭/肮脏了九月的夜晚。”
[2]法语:洛桑,瑞士西南部城市。
[3]新艺术运动,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欧洲和美国装饰艺术领域掀起的一场影响广泛的思潮,主张开创全新的自然装饰风格,深受日本浮世绘影响。
[4]安德烈·莫洛亚(1885—1967),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步入文坛的法国作家,长于传记创作。
[5]由18世纪中叶英国商人弗朗茨·加尔德涅尔在莫斯科创办的陶瓷厂烧制,传世真品极为稀有,具有极高的艺术收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