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看上去与众不同,甚至有些奇怪:其他信全部始于一连串问题,终于对称的一连串问候(别佳姨妈,廖尼亚,廖利娅;顺序始终如一:先是家里人,再是远房亲戚),给人的感觉像是例行公事,只是隐约透露出一丝忧伤。这种忧伤并非显露在字里行间,而是隐藏在文字背后,隐含在反复询问中——你们怎么样,我的亲人们?好比一个人原本打算拍一封电报,后来却写满了一整页纸,翻来覆去全是同一个牵肠挂肚的问题。通信——是靠近亲人的唯一方式。但与此同时,又绝不能告知他们真实情况。只是偶尔,会从露出的空隙中闪现一点内幕。夏天,廖吉克写信给别佳姨妈:
我很高兴,你们一切都安顿好了,有了自己的产出,甚至还孵了小鸡。你的一句话让我笑了好半天,你说,什么时候能回家了,这一切都会被开心地抛下。是啊,那儿再好也比不上家啊。这点没必要藏着掖着,不是吗?
关于中层指挥官
口,一句话不慎就可能引发骚动,招致谴责。在书信和日记中,一旦提及食物便会引出一连串兴奋难耐、难以遏止的列举:你肯定想不到,我们从前过节吃的都是什么!
而在列昂尼德·吉姆梅尔法尔布的书信中,关于食物却连一个字都没提过。
四一年十二月廿八
亲爱的妈妈!
我之前一直无法告知我的通信地址。现在有了,你可以给我写回信了。几天前我被叫到了团部,被告知要去进修。我不得不服从命令,第二天就进了培训班。这是中层指挥官培训班。因是战时,学期被压缩了,大约只有两个月。我想知道你对此事的态度,请来信告知。
妈妈,我好久没收到你的消息了,关于你和我们所有的亲人们一无所知。
你一定要在来信中告知我所关心的一切。
你的身体怎么样?工作如何?我们的亲人们都怎样?廖利娅和廖尼亚的宝宝起好名字了吗?别佳姨妈现在是祖母了,一定很幸福吧。西伯利亚现在一定冷得很吧。妈妈,真遗憾,你给我寄的东西没能寄到。我想它们应该会退还给你的。我现在换上冬装了,穿得挺暖和的。你之前信里说你们那儿烟叶不太好搞,现在呢?你有收到爸爸的消息吗?涅尔谢索夫一家人有消息吗?一个月前我见到了尤拉·阿佩利霍特、柳霞、苏尼娅阿姨和丽莎姨妈。他们看起来都很好。尤拉已经完全是个大人了,穿上了军装,是一名军医了。嗯,该写的大概都写了吧。祝你健康、幸福。紧紧地拥抱你,吻你。深深地吻别佳姨妈、廖尼亚、廖利娅和他们的宝宝,还有萨拉·阿布拉莫夫娜,谢苗舅舅。请尽快回信。
你的廖吉克。
我的邮寄地址:第591野战军邮站,少尉培训班,二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