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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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利娅姑妈口述,而我坐在电话机旁,在一些方块纸上记录,在远东时祖父是怎样哄年幼的她睡觉的,怎样给她唱那不勒斯民谣的,其中有一首很美的歌,唱的是海员和一袭灰裙的姑娘。我也记得祖父唱歌时的样子,只不过唱的是另外一些忧伤的歌,最经常唱的是那首由涅克拉索夫作词,关于年轻z.sha者的经典民谣:“痛苦的痛苦四处闲逛,无意中将你我撞上。”
加利娅姑妈讲,在斯维尔德罗夫斯克,战争爆发的前一年,我那刚过周岁的小爸爸米沙绕着挂满糖果和蜜糖饼的新年枞树转圈,把他能够得着的东西全咬了个遍。父亲最初的记忆同样源于此:军官之家的宽阔楼梯上摆放着一尊毛烘烘的驼鹿标本,几乎要顶到天花板了,年幼的米沙被人抱起来,放在高高的驼鹿脖子上。关于战争的消息是这样获知的:那是一个星期天,野餐的日子,整个部队的人都来了,军官们带着花枝招展的妻子,孩子们挎着食物篮子,走了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地方,大家在草坪上铺开桌布,有人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河里……突然,一骑信使飞马来报,要求全体军官立刻返回营地,家眷原地集合。野餐就这样结束了,游泳、采花都没顾得上。“就这样,发生了后来所发生的。”
整场战争,从头到尾,尼古拉·斯捷潘诺夫都是在乌拉尔的大后方度过的。他被视作“人民公敌”的经历将其永远置于被怀疑的地位,通往前线的道路于他而言是关闭的。可想而知,这对于毕生都在为建功立业做准备的祖父而言是何等耻辱。早在1944年,战争尚未结束之时,祖父就复员了,但他没有抗议,没有在狂怒之下摔门而去。或许,他在指望着决策者会回心转意,会挽留他,结果却并没有。
斯捷潘诺夫一家搬到了莫斯科,亲眼见证了克里姆林宫上空胜利的烟花和迎风飘展的巨幅斯大林画像。他们住在华沙公路后面的弗鲁克多夫卡区,在一间狭长的简易木屋里。尼古拉总是穿着军装,仿佛他的军役仍在以某种方式继续,尽管他已经被调到了联合厂人事处。关于我的小爸爸米沙的童年故事我听得津津有味,一如阅读关于印第安人和海盗的书籍。关于他和玩伴如何在行驶的电车顶上打赌赛跑,关于从山区来的体育老师塔尔赞,关于男子学校,以及后来怎样开始了混合教学,班上出现了女生。棕红色头发的男生阿利克·马卡列维奇不慎掉进露天采掘场的窟窿,死掉了;夏末,米沙在街角遇见了阿利克的妈妈,她仔细地向米沙打听暑假和学校的课程,然后说:“对于阿利克来说,这一切都结束了。”
公用住宅里什么人都有;有些人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从战场上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