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鸡皮疙瘩,连枝形吊灯都窸窣作响。
长久以来,维多利亚一直是某人紧张思索、高度关注的对象,这个人正是我们斯捷潘诺夫家的——加利娅姑妈。加利娅的名字在我们家族几乎是自我意志的象征,随心所欲,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加利娅完成了工程师培训,很快就被派去吉尔吉斯工作,挣工资。与之相关的传说有很多:说她用自己的第一份工资买了一台昂贵的照相机,新鲜劲一过就扔在一边;又说她从南方疗养地寄来了整箱整箱的麝香葡萄酒;又说她给自己的女伴们赠送了沙皇般奢侈的礼物,而对家里人则表现出了沙皇般的冷漠。仔细想想她生命中所缺少的,这些为自我命运添加色彩和规模的微薄尝试便情有可原了。据家族内部传言,她早年曾经爱过一位有妇之夫,被祖父坚决制止了。她喜欢穿昂贵的华服,喜欢逛展览,跟女伴们谈论她们的孩子们。
20世纪70年代初期,加利娅姑妈开始闹病。起初是癌症,肿瘤成功切除了,但姑妈一直没能彻底恢复,后来精神上又出了问题,而且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医院换了一家,又换了一家。一切看病事宜全部由父亲一力承担——祖父生平从未经历过这个,已经急傻了,完全不知所措。接下来是一连串的治疗和转院。姑妈的心病与她歌唱的夙愿直接相关。每次病症加重,她就疯狂地往音乐会跑,直到再次入院。对她尤为重要的,便是维多利亚·伊万诺娃那天使般的,或者说,超越人类极限的歌喉。毕竟维多利亚·伊万诺娃是她的亲戚,尽管很远,所以大概会让她觉得,那是最好的、获得胜利的自我。我依稀记得,每次姑妈请求给她弄音乐会票时,父母都无比恐慌:每次听完维多利亚的音乐会,姑妈一准发病。
如今,两人都已不在了。是维多利亚先去世的,在她女儿死后不久——喀秋莎早就住到医院了,需要昼夜看护。加利娅躺在自己最后一张床上,文质彬彬地对我说,叶夫图申科[13]怎么好长时间没上电视了,随后快速却清晰地加了一句:“我该去找妈妈了。”但无底的网络空间里却储存着维多利亚赖以成名的全部曲目,包括20世纪50年代直白的讽刺歌和晚年演绎的舒曼[14]和马勒[15]。那声音依旧如此年轻,飘荡在棺椁之上,在皱巴巴的手稿和音乐会节目单之上,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切都是不朽不灭,不死不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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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的儿子只有几个月大时,我突然开启了一种意外的超能力(后来又关闭了,像抽屉一样),这种能力在坐地铁上下班途中会达到极限:只要我的目光往坐在或站在对面的人身上一落,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