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们身上的套子被扯下来了,帘子被拽开了;拎着包刚从达洽回来的大妈,穿着西装七分裤的小职员,老太婆,当兵的,抱着讲义的女大学生,忽然间全部现出了他们两三岁时的样子,一个个长着肥嘟嘟的小脸。就像画家总能透过模特的皮肉看到其颅骨和内部构造一样,在那些布满岁月痕迹的面孔上显露出被遗忘已久的无助。车厢恍惚间变成了幼儿园,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值得去爱护。
从别热茨克出发,途经卡利亚津——这座古城曾经的市中心被伏尔加河水深深漫过,一座孤零零的钟楼如纪念碑一般矗立在小岛上——可以抵达谢尔吉耶夫波萨德,那里除了其他景点之外,还有一座古老而闻名的玩具博物馆。它从1931年起就开设了,玩偶、玩具马、小兵人,木头的、陶的、布的,堆满了那里的展厅,都是在数十年间精心搜集的。那里还有枞树挂饰,跟妈妈和奶奶挂在枞树上的那些是近亲——打雪仗的小孩儿、跳伞的兔子、滑雪者、小猫、星星;还有一套精雕细刻的三驾马车,后面拖着一节四轮车厢,上面站着一排威严的女性,酷似厄瑞克透斯神庙的女像柱。
玩具中较为普通的那些,应该都是别热茨克的孩子们曾经玩过的:哄自己的洋娃娃睡觉,吹那些从9世纪起便一成未变的哨子。让我驻足最久的一个橱窗里陈列着一段劈柴,像婴儿一样被包裹起来,甚至还戴了顶“小帽子”,木头上还隐约雕刻了人的五官,但这显然是多余的:为了让这个木头“娃娃”为自己的小女主人所疼爱,它只需要有长度和粗度,能用来拥抱就足够了。
博物馆还有两个新展厅,里面玩具的主人都是有名有姓的,重点也恰恰在这些主人身上。这些玩具都是首次展出的,没有人知道它们已经在博物馆的储藏室躺了快一百年了。这些从利瓦季亚、加特契纳、亚历山德罗夫卡等地宫殿运来的洋娃娃、印第安人独木舟、玩具鼓和带小哨兵的岗亭全部属于同一个家庭:父亲母亲和五个子女,1918年7月17日夜里在叶卡捷琳堡被枪决的那家人。四个女孩分别名叫奥莉加、塔季扬娜、玛丽亚、阿纳斯塔西娅,男孩阿列克谢是年纪最小的,当年十四岁。几个孩子大概都已经过了玩罗托[16]或者洋娃娃换装游戏的年纪,大概也不会再对只会演出唯一剧目——《为沙皇献身》[17]的机械剧场感兴趣,更不可能把所有这些东西随身带走。至于那匹雄壮而呆萌的巨型木马摇椅,他们应该从没骑过。它是从阿尼奇科夫宫殿来的,属于另外一个男孩子,名叫保罗,后来当上了俄罗斯帝国的皇帝,于1801年3月的一个深夜被人刺杀,只剩下驮着欢乐的大红毡鞍垫的木马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