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大概很讨厌我,但你是唯一会跟我说话的人。
我从来没说过我讨厌你,他说。
这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起头来。他有点不知所措,只好继续不去看她,但余光里他还是感觉得到她的目光。每次和玛丽安说话,他都有一种完完全全的私密感。他什么都能跟她讲——他自己的事,甚至很怪的事——而她从不会跟别人说,这点他很清楚。和她在一起就像打开一扇离开正常生活的门,把它在身后关上。他不怕她,实际上她是挺放松的人,但他很害怕和她在一起,因为他发现自己会表现得很奇怪,会说些他平时绝不会说的话。
几周前,他在玄关等洛兰时,玛丽安穿着浴袍下了楼。就是一件普通的白浴袍,系法也很正常。她的头发湿湿的,皮肤在发光,似乎刚刚涂完面霜。看见康奈尔,她在楼梯上停下来,说:我不知道你来了,不好意思。她看起来好像有点慌乱,但不是很严重。然后她沿着楼梯折回房间。她离开后,他站在玄关继续等。他知道她大概在房里换衣服,当她再下来时
没错,我知道。
你现在就在脸红,玛丽安说。
他闭上眼,舌头抵住口腔上颚。他听见玛丽安在笑。
你为什么老是对别人这么刻薄?他问。
我没有刻薄。我不在乎你脸不脸红,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感的方式?他该怎么找到答案?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去跟莱昂先生说,玛丽安说,我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我就说是我自己注意到的。
老天。别,千万别。别跟任何人说这件事,行吗?
好吧。
他盯着她,确认她是认真的,然后点点头。
你不会跟别人说,不代表你可以口无遮拦。
好吧,对不起。她说。
他转过身,看向窗外的花园。与其说它是花园倒不如说是“庭院”。它包括一个网球场,一尊女性形态的高大石像。他远眺着这片“庭院”,把脸凑近窗边,感受玻璃冰凉的气息。每当别人讲起玛丽安在水槽里洗衬衣时,他们都装得好像自己只是图个乐,但康奈尔认为他们讲那个故事别有目的。玛丽安在学校没跟任何人交往过,没人看过她不穿衣服的样子,甚至没人知道她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她谁也不告诉。大家很憎恨她这一点,康奈尔认为这才是他们传那个故事的目的,以借机盯着一件他们没法窥视的东西看。
我不想跟你吵架,玛丽安说。
我们没在吵架。
她对你那样不是你的错,玛丽安说,你又没做错什么事。
他轻声问: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喜欢她?
可能因为她跟你说话时你老是脸红吧。不过你碰到什么事都脸红,你就是这种肤色。
他发出短促不悦的笑声。谢谢,他说。
你真的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