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鸡吃起来像铅笔头。
这时我收到一七三的短信。以前他也发过短信,是为了寄明信片而问我地址。我以为他不信赖有来有往的对话。这次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北京。他想见我。
老板举杯问,圣诞假期你怎么过?
我说,回中国。
老板说,真高兴你能回家给自己充电。不过别忘了我们需要你!
,我们只电话,从不视频。
假如有记者问起我的生活,我会说,我单身并且贞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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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想要获得幸福的冲动,那种多多少少也相信能够得到幸福的幻梦,和买保健品、喝下药汁、企望长生的老人,和竭力要证明自己足够青春的老人,是一样的吧。难道我们就更“科学”吗?
比如爱上一个人,想要结婚,后来梦碎了。
窗外雪飘下来让我哭泣。
我买了两把新剃刀,打开其中一把,另一把准备在北京用。
萨拉推荐给我一家她认为顶尖、绝好、无可挑剔的美体美发沙龙,叫HairSalonCedar,“雪松”。我住在这个城市五年,通常自己剪头发,有时在
比如养一个小孩,做梦盼着他能在社会阶梯上高爬几格,自己过得贫苦,送他去一年学费几万块、混日子、要学生去工厂倒班无薪实习换证书的假冒伪劣学校。
比如一个工程师,辛辛苦苦的,也有成就感也受折磨,也高兴过也喝过酒,为了光荣和稳定,为了无尽的子孙后代能够出生在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每天去上班,直到裁员。
一桩幻梦破灭了,又换一桩。爱情,到工作,到后代,到发财,到长命,就是不肯放弃,也不愿意长眠。资本和商业和强力都盯着我们这些有幸福、稳定、健康、后代的幻梦,因此而脆弱而值得被掠夺的人,像饿狼一样盯着我们,吃掉我们,控制我们,摆布我们。失望、伤心、命运、衰老、贫困一道道地来羞辱我们。别人(比如听新闻的人,比如尼采?)看我们可笑也可怜,但我们因此就能从在生活里获得幸福的梦中挣脱吗?仍旧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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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节时老板和萨拉邀请留在城里的员工到家里吃晚餐,最终出席者只有我、印度裔同事斯皮瓦克,还有老板的堂兄弟一家。我穿了胸口绣着猫头鹰的毛衣和裙子,看着一群皱着眉头的高加索玩笑向我走来。斯皮瓦克努力和我谈了一会儿科技,说他的新年愿望是去买到音乐剧《汉密尔顿》原版卡司的票。我在视频网站上看过导演兼编剧兼主演的婚礼片段,我喜欢他,像那种能翻白眼但带着信念生活的人,婚礼很简单,设在一个挂彩灯的棚子,没什么名人出场,镜头摇晃,就像普通人的婚礼。进行到中段,他和岳父突然唱起歌跳起舞,作为送给新娘的礼物。那个视频让我哭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