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国际新闻。他告诉妈妈,他碍于家庭没能继续上学,有亲戚找他做装修,但他不预备加入,他得去考文凭,要干也是自己干。
在他会来看望我们的那半年多之中,在妈妈如今记不清时间的一天,父亲获评为后勤先进工作者,要在教育系统的大会上领奖。他去奥特莱斯买了平生第一套西装。于是妈妈跑去商场买来熨斗,准备帮爸爸在这件人生大事前熨烫好。
再添置熨衣板太过浪费,她准备在饭桌上垫湿布来熨,小区里的家政阿姨教她,在垫布上洒一点花露水,衣服会散发自然的香气,若是毛料西装要低温多次熨,若是含丝的西装则要非常小心地熨,在面料上再垫一层湿布,先熨反面,再熨正面。
现在想来,这是怎样疯狂的念头,她居然以为在领奖前她会见到父亲,居然以为那周中的某一天父亲会带着或穿着西装来看望我们,居然以为父亲可能从这里奔赴会场,就像这里是他的家。她如此为父亲高兴,以至于忘记了只有他能决定他来看我们的日期,他的来访是秘密的,我们活在他的社会关系、他的工作、他受到的认可之外。他越忙碌,越荣耀,就越没有我们。他越失败,越生病,越不顺利,就越恨我们。
始终不知道那套西装是什么样子的,毛扎扎的,还是滑溜溜的。现在妈妈在电话中感慨,当年她认识他时,他不是一般的人,后来是受生活的折磨,逐渐提不起劲来。
究竟是谁折磨了谁的生活?我认为妈妈高估了他的雄心壮志和超凡脱俗的程度。我也逐渐开始认为,以前那些年里,她不是因为爱我才在乎他,而是无法不在乎他。同样,她不是因为爱我才留下我,也不是怀着无法明说的、能够终究和他共同生活的隐秘期待而生下我,而是像孤注一掷的瘦弱渔夫,在苍茫的海中抓住破烂的舢板,冒着淹死的危险,打捞纪念物。
国破在。
之后的年月里,她在失落中开始重新解释当年生下我的决定,说这是她自愿的选择,与他无关,她一直渴望生活中能有一个孩子的陪伴。在现实中我没有陪伴她。她大概也清楚我上学之后就不可能陪伴她,只会越走越远。所谓因为希望让他关心我,她才对他好,这是一个未曾学会主动走开的女人在不可能被爱之后为自己无法停止的感情寻找的遁词。爱情和面子让她撒谎,耶稣基督都没能揭发这一切。
想到人会有如此浓密的爱情,爱情是这样一种危险的疯病,这让我恐惧。它比电影里用来类比爱情的瘟疫要可怕得多,瘟疫带来死亡,可不会令人丧失尊严和自由。在那时二十岁的我不认为自己是浪漫的人,我不看粉色封面的小说,但妈妈讲述的一切让我更加警觉,来世上一遭不是为了这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