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权说:“回去哪有发展。春节肯定回去嘛。你们不要心急,春节肯定回去,待这里也没有的玩。”
跛脚良送家乡米粉给茶店老板,打一个电话给国梅,说,你弟没事,国梅就笑起来,说,我讲他没事吧,你非要去,来回要一千块吧?夜里,跛脚良歇在茶店仓库。看店的小伙子让给他钢丝床,他推了又推,睡上去,夜半饿醒了,再睡不着。清晨他早起,给小伙子搭手,帮忙推起卷帘门,又去给全店人买早点。等在鱼蛋粉铺门口,人群推搡,他想,也不知怎样能帮国权的日子好过些。直到有人催:“大叔,瘸子,到你了!”将他唤醒。
白天,跛脚良守在店里,寻
倚着广州城盛开于深秋的一丛丛绛紫秋杜鹃,眯了眼睛说,车站早换地方了,往那边走。广州与想象中不同,论城市,和今日的安溪县、泉州市也无分别。他花三块钱,向老太买了半斤橘子,坐在花坛边吃了两个,橘子皮甩手扔在背后,再过几个月,这些橘子皮就会滋养出新花朵来,正是万物生生不息的道理。过路的小年轻看了他一眼,他心里映出几句古文,就有一股气概踏实了心头。这异乡啊,难为儿子在此地受苦,全因我犯天地之禁,定要找到他,携带回乡。
找见国权打工的茶店,已是日暮。跛脚良背着一肩膀落日站在茶店门口,嘴巴干得像炭火堆。他紧一紧旅行袋,走去茶店一侧的红木泡茶台,说:“我是林国权的阿爸,他在这里做工。”
老板喊一声“国权!”,厢房那边的门腾一下打开了,却不见人,好似谁从里边踢了一脚。门里传出几分像国权的声音:“来了!”跛脚良一急,不管老板倒茶,径直往厢房去。国权没死。没做传销。好好的。和几个小伙子坐在充仓库用的厢房里,背对着茶叶包打牌,正起身要出来。
跛脚良一下子整个人都塌了,他说:“你还是死了好。你咋不死了去。”
那些小伙子围近了,讲话纷纷动听,老板过来劝住,拉他出屋喝茶。国权垂头陪坐,手里抓个镊子扦茶碗,扦完一敲一敲,拿那镊子击打桌子边,敲得人慌。跛脚良只要抓住国权问个究竟,心头火烧一样,端起茶碗,停也不停,一碗碗倒进嘴,舌头教滚水烫得生疼。老板塞给国权两张红票子:“带你爸去吃饭。”
国权说:“也没怎么,就没有空打电话。店里生意忙。”
国权说:“噢,我换号码了,没跟家说。你都打到别人手机上去了,人家好烦吧。”
国权说:“是有个对象。谈几个月了。不用带回福建去。再议啦。不结婚,结婚没意思。”
国权说:“没有住宿舍了。租了个房子。不方便,我去找老板讲,让你住店里。不要花钱。”
国权说:“身体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