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生下一个孩子,一个晚上,没有负担也无需计算,缺乏准备也不必担忧,不用激起也准时到来的欢乐,几个月后转化成隆起的腹部。年轻女孩容易受孕。生命力激发生命力。年轻使人勃起。年轻带来孩子。就是这样。
在女人的一生中渐渐地子宫就比脸要重要了。不说话的、位于身体正中心的器官,一个盛放未来孩子的宫殿,一个神龛。比*d也更重要,当然。
卵巢也重要。妈妈三十出头的单身女同事说如今有“余卵计量”的检查,医院能分辨出一个女人卵巢的库存:充足—在衰退中—严重衰退。装着玻璃球的半满口袋,每个月你扔出一个,年轻时你嫌重,嫌没用,嫌它惹麻烦,逐渐你看待这个口袋从半满变成半空。妈妈的同事从担心会意外怀孕到担心自己彻底不孕,只隔两三年时间。女人如何逃出这个口袋?
始终如此。是男人总需要孩子,非要把某种血脉或者DNA或者使命依靠身体传下去。女人不总需要孩子。但每个人都告诉你是女人想要有孩子,想要,需要,无论如何都要,必须得有。
后半夜,妈妈待在自己的房间。真是的,就好像你女性的身体是一只塑料脸盆。小时候那一种,没有特点也不太结实的塑料脸盆,丢了就再买一只一模一样的。那些人行道上被踩在脚底的广告还告诉你可以定制:选择你想要的女孩子的类型,选择你想要的未来孩子的类型。
什么都这样容易吗。告别自己的孩子这样容易吗,他们以为?可以摘出来,可以塞回去,可以拿走,可以卖吗?妈妈想起孩子小的时候,送去幼儿园时从来没有闹过,第一天就挥着手告别,自己走进去,后来也总是高高兴兴的,周末都要去上学,那么快乐的好孩子,从来没有过公共场所的号啕大哭,从来没有非去索要什么东西,只有一次,孩子三四岁时,她带孩子去商场买了一只盆底印着斑马的新塑料大澡盆,孩子一定要坐在那个盆里回家,她端着盆走下电梯,走进停车场,盆放在后座上。
澡盆里的孩子!她想起小薇。胎停育后小薇拿到了20%补偿金,是中介机构承诺负担的,另外付了钱做引产手术。在那年,妈妈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去面试未来的代孕母亲,像决意走上一条不归路,她已经放弃了有百分之百的自己的孩子。而那时爸爸在去之前对候选人很有些好奇。当时妈妈想,爸爸对其他的女人,可能成为自己孩子的某个形式的妈妈的女人,这样在意。男人看到一具新鲜年轻的女性身体,承载着自己的孩子。而女性看到的是自己的孩子,暂时安放在别人的身体。男人是不是对身体总有占有欲?是不是代孕母亲像某种古代的外室,专门生孩子的那一种,弥补妻子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