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在北京生活到底需要多少钱啊?
她说,不是钱的问题。北京问题很多就是了。我是习惯聊没钱的事了。钱嘛是最好讲的事情,其他讲也讲不清楚,千头万绪的,讲完人家都不知道怎么答,或者就说,社会就是这样子呀,或者就说,出国去就好了呀。那我就只讲讲钱算了。我觉得大家都被过日子给打劫了。很多人是知识分子,但就像是害怕被群众打成臭老九似的,自贬为知道分子,放自己在很低的位置,仿佛那样才有资格说话。我大学时的老师现在养多肉植物养得很好,说“我的小肉肉”。反正周围环境是很不一样了。没人喜欢有知识的人,大家都只敢说喜欢有钱人,都愿意当马云的孩子,就好像那样不仅更富有,还更文明,还更容易善良似的。若有谁表现出了同情心,首先怀疑他是不是虚伪,求名博利。就好像其他都是装模作样,唯独钱是大家都顺服承认的客观规律。我觉得赚钱好难啊,花钱倒是很容易。现在这样突如其来让人搬家,我又要
东西不再刺伤她了,并不是她开始认为妻子就该是母亲,而是那些成为妻子的可能性消失了,它令人恐惧的成分也随之消失了。现在她能够原谅他了。在北京她是好几个小孩心爱的阿姨,在她离开的日子里,老朋友们不声不响地或吵吵嚷嚷地成为了父母亲,现在她单身汉地回来,用睫毛扎他们漂亮的小脸,也很容易喝醉。
电话里,她说,我准备写下来这些事情。比如你给我看韩东的诗,我要把它写到故事里去。
他说,那个诗,当时拿给你,很大程度上是我看的诗太少啦。一般都看不懂。这是偶尔碰到一首能看懂的,就是别人facebook上贴的。
她说,我有时候想,哎呀,偏要回北京来,还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东西,真是好笑啊。又想,无论好坏,做出来就是了嘛。可真正觉得有点惨的事情是,本来想得清清楚楚要做自己的事,但迫于生活,还是要做一些这个那个,时间都打碎掉了。这几年我真是什么都做过,做过一次舞美顾问,做过策展,当然没有钱,写文章。反正做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有时一点小钱我也去赚一下。还帮人画过插图,来回总是要改,后来也就算了。
他说,你跟那个技校生还可能有发展吗?
她说,中专。
他说,哦对,没技术。
她说,你这是因为嫉妒讽刺人家。
他说,哪有,厉害了,和马克·扎克伯格同等学历。
她说,不联系啦,根本就没有开始。他也没什么钱,我不想吃完饭替两个人结账。我跟你说,我现在真的是在钱上非常计较。你见到都要不认识我了。但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可能这样才对吧,才是正常生活,以前大概也有点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