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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5 / 30)

碾压中,把好不容易滋长出来遍地沉静脆芽压扁。雉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凝视秽河有点像昏君不理朝事,于是迅速从五楼蹎到三楼,像推开只有自己知道暗舱似办公室大门,逃躲巡检似穿过十数个办公桌,低头坐在藤制靠背椅上。办公桌玻璃垫下有幅婆罗洲地图,苦梨状地形占据整个桌面。四周沿海绿色区域是平原,中间几只黄褐色蜈蚣是山脉。雉声不响趴在桌上,头枕着山脉,胸贴着平原,两手深入爪哇海和苏禄海,闭上眼睛小憩。嘟嘟嘟。嘟嘟嘟。上课钟声打呼般地响,学生涌入教室,吵闹杂草长得快,死得也快,校园变成座大陵墓,偶尔传出台上老鬼啾啾教诲和台下小鬼尿滴般朗读。沉静脆芽又慢慢滋长。雉听见平原上野猪群蹄响,亚口鱼在浅滩啄水藻,山丘上长臂猿吼叫,河水哗啦啦流过人胆猪心状石块。那小河在婆罗洲东北角,流经他太阳穴。

墓园就在附近。雉后来终于知道那是两种瓶子最巨大猪笼草属,白种人呼之为王公猪笼草和莱佛士猪笼草,前者名称来自沙捞越第代白人总督詹姆斯·布洛克,个流氓探险家;后者来自斯坦福·莱佛士,早期大英帝国殖民地新加坡之父。九四二年八月某天吧,百多个族人因为逃躲日军露宿莽丛个多月后出林探口风。两天多来路跋涉,渡过布满人胆猪心状石块小河,穿过荒茔,眼看就要抵达荒茔前三十分钟脚程市立医院,医院前有条柏油路直达闹市,竟没想到让阵腥臭迷惑得踌躇不前。发出叫声女人是那座市立医院小儿科护士,是雉叔婆辈吧,她记得个多月前全院人员撤逃时,婴儿室中还有十几个刚出生幼儿,最小才落地日,最大不超过十四日,医院虽然紧急联络家属,但日军登陆在即,部分家属不知去向,可能联络人中途也开始逃难,使十几个婴儿被活生生弃于医院。婴儿在医院不知遭受什待遇,竟然被切割成猪笼草食料。

雉把汗湿头发从南海捞起,浑身黏滑坐在办公桌前。已是六月天,冷气机仍不舍得运转,或者又是照例故障。办公室其他老师也都在午憩,身体像猛兽捆在桌前或靠背椅上。玻璃垫上残留着雉大量汗渍,让玻璃垫下婆罗洲岛又湿又滑像只眠息中树蛙。树蛙头部朝着东北,左肢和半个左腹是沙捞越,蛙头和蛙脖子是沙巴和文莱,其余则是加里曼丹。蛙背分布着串串肉瘤和斑纹,像中部密集山脉和遍布全岛零星小湖、沼泽。蛙皮上须髯状绿脉则像河川。雉记得看过幅紫外线拍摄婆罗洲卫星地图,用触目惊心火鹤红显示被砍伐和酸雨破坏大片雨林,仿佛解剖室中蛙开膛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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