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动,檐下灯笼轻晃,王妃面容忽明忽暗,居空言辞放肆,
城中这般客舍尚有无数,居空并未多眼打量,径直朝前。
忽然,他踩住步子,怔怔望着前头。
客舍屋檐灯笼下,道身影,静静伫立。
身华服,凤钗宝簪,高贵典雅,不容直视。
居空顷刻间,渗出身冷汗。
王妃知晓那道人来此窥视,必是居心不良,却也不急。于她而言,再要紧事,总也要紧不过哄殿下安睡。
室中烛光点点,汉王得王妃亲亲,乖乖地合眼入睡。她在睡梦中,手还不忘捏着王妃衣角。王妃躺在她身旁,静静听她气息变化,直到汉王呼吸悠长,方将衣角轻轻自他手中取出,起身而去。
洛阳夜色,灯火点点。时已入宵禁,灯火是无声灯火。天黑沉沉地压下来,偌大城,寂静无声。
居空疾步行于街上,风鼓袍袖,袭道袍猎猎作响。
他自以道法渊博,从未将妖魔鬼怪放在眼中,直至眼下,方知自己浅薄。汉王妃那身妖法深不可测,他孤身前来,未带法器,必是不敌,与其硬碰,不如设法脱身,以便徐徐图之。
王妃似是察觉他来,淡淡看他眼。这眼与方才殿中那眼浑然不同,冷漠而居高临下,犹如看只沾到鞋上蝼蚁,只需轻轻抬脚,便可肆意碾死。
居空心脏抽紧,握着拂尘手牢牢拽住,却非欲反击自卫,乃是出于本能,随意抓住些什,宣泄恐惧。
王妃看过眼:“观主何以窥伺王驾?”
天下道士,唯他道法最深,这大妖孽既是强过他,看出他来历倒也不奇怪。居空也不肯失身份,略欠身,草草施礼,不答反道:“竟不知汉王妃原是妖孽所扮。”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居空心中,妖便是恶,便是此时尚未作恶,也总有为祸人间那日。既是恶,自放不过他,且他为观之主,早已是宗师至尊,无论如何,也低不下头来,媚言讨饶。
长街幽静,仿若没有尽头,居空行得极快,身形若风,如影,如电,眨眼间,便看不到身影。
风声呼呼,将他长须吹得飘起,他目视前方,耳听八方,警惕留意四下动静,脚下丝毫不肯松懈地往前疾行。
气行出半城,犹是寂静无声,并无人追赶过来。居空稍稍松口气,到底是在王都之中,有天子王气震慑,妖孽怎敢乱来。
他虽是这样想,到底不敢停留,仍是竭力赶路,欲早早脱身,回道观去。
洛阳城繁华喧闹,宦途商旅无数,城中自也有无数客舍。此处便是处客舍,店门大大敞着,灯火从里透出,在门前映下昏黄光。天已晚,已无旅人上门,客舍里外皆是静悄悄,唯有面客如云来旗子高高挑起,迎风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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