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真叫她委屈,孙氏又会唉声叹气地哄着,拍着她脑袋喊乖女。孙氏态度,矛盾又分裂,叫人难以捉摸。
直至沈延意外身亡,孙氏成宿成宿地哀泣,最疯魔那段日子,便是抱着沈望哭,在沈时葶打碎个杯盏时,指着她骂丧家星。
孙氏对她好,好似在日渐流逝光阴,消磨殆尽。
她将她推出宅院木门时,与方才挣开她时,面上是如出辙决绝,眼底愧疚是真愧疚,嘴上
沈时葶似是冷静下来,两滴莹白泪悬在泛红眼眶下,眼睛主人未曾眨眼,那两滴泪便十分尽忠职守地守着眼睫。
她动不动地望向飘扬不止车帷,下意识攥住两边衣袖。孙氏那句“若非迫不得已,娘难道舍得你吗”在她耳边萦绕不休,她蓦地怔住——
阿娘真,不舍得她吗?
忆往昔,十六年。
锦州商贾世家大大小小,沈家只小小家药行,富庶不足,却也温饱有余。
“沈时葶,蠢死你算,呼吸!”
陆九霄说罢,两根指收下力道,用力掐下她喉咙。窒息疼痛感使得沈时葶不得不张开樱唇,大口吸气。
神回过来,所有感官,疼,酸,苦楚,便也并回到骨子里。
她抽泣着“吧嗒吧嗒”掉着泪珠子,边还高高举着背,掉颗,擦下,那小模样,别提多可怜。
陆九霄只觉得脑袋“嗡嗡嗡”吵,瞧眼街对面停放马车,道:“你要哭,你就自个儿站这,引来什地痞流氓,你自己看着办。”
家富足之前,沈时葶六岁大,那会儿孙氏待她却是极好。那时候沈延不过个镇上小郎,每月便只拿那几十个铜钱回家,孙氏会想法子给她买零嘴,省钱给她买簪子、衣裳,将她打扮成个姑娘家应有模样。
隔壁阿婶总笑说,阿娘怀她时,知晓是个姑娘,欢喜好几日都合不拢嘴角。她盼个儿女双全,盼六年。
那时孙氏还总念着,家贫寒,对不住她。
可家富足之后,孙氏便愈发得斤斤计较,好似再不舍得在她身上花费时间和金钱,就连沈延给她买只珊瑚钏,孙氏都能心疼好几日。
沈延偷偷给她买古琴,买墨、画纸,偷偷给她请先生授课,孙氏嫌她铺张,睁只眼闭只眼,十分勉强地由着。
说罢,他便转身往对街去。
不知是不是“地痞流氓”震慑住抽泣不止小姑娘,她仅是顿顿,便小跑着跟上。
陆九霄拿余光腻她眼,朝马车抬抬下巴,“快点。”
沈时葶咬着下唇,没什肉脸颊因忍着哽咽而微微发颤,她提着裙摆,扶着马车边沿,弯腰钻进去。
“吁”地声,马车便又掉个头,“咕噜咕噜”地沿途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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