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陆明月听见院门吱呀声,和男人熟悉脚步声,知道是赫连广回来,心头松,不自觉吐口浊气。赫连广走后,嘉言难得掉几滴眼泪,让她这做娘满心苦楚。
她十二岁时候,因为爹爹做篇文章得罪地方长官,举家流放边塞,娘未到河西就死。她跟爹两人自此在沙柳营生根,沙柳营都是各州府犯事罪民,流放在此地屯田,老父弱女,父女两人受尽苦楚,她被营里各种男人垂涎调戏,几乎不保贞洁。
沙柳营有个专门挑粪养肥奴隶叫赫连伯,是个犯事白兰羌人。赫连伯面庞上有几道刀疤,很是狰狞,但他身材高大,力大无穷,兼又独来独往,整个营地流民都有些惧怕他。
赫连伯虽然身份低微,但私下里对她处处照顾,但比起营里那些黄牙恶臭,对她不怀好意流民要好太多。老父病亡后,她独身人在沙柳营就成羊入虎口,忧愁之际,陆明月委身嫁给赫连伯。
和掌心有薄厚不茧子,看起来,无论是马鞭刀剑,握起来都很合适。
她手指头伸出,指指自己侧腮边,对他道:“这儿。”
他抬手用衣袖擦擦面靥上血迹,回道:“多谢。”
收拾干净,孙大娘用干蒲叶包野猪肉,贴上红纸分赠众人。李渭拎着蒲叶包,带着几个孩子往家走,沿路有小贩挎着竹篮卖冰糖葫芦,李渭停下来,掏出钱袋,人买支。
春天看着李渭递给她红艳艳糖葫芦,喉间堵着什似得,咬唇摇摇头:“不吃。”
时下贵汉贱胡,赫连伯还是胡人奴隶,身份更是低贱,整个营地男人都轻贱她委身给个挑粪劣奴,每每路过都要朝她吐口水,大肆羞辱。
赫连伯死后,时逢大赦,她带着两岁嘉言前往甘州,甘州有胡汉互市,胡人云集,嘉言日子要好过很多。
几年后赫连广前往沙柳营寻自己兄长,最后在功德巷找到自己侄子和嫂子。
白兰羌人原先生活在神圣青海湖旁,他们自诩为自己是天之子,牛羊健肥,有无边盐田和遍地稀包,但这些很快被吐谷浑人和吐蕃人
“吓到?”李渭看看她苍白脸色,“这就是不对。”
长留握着冰糖葫芦,脸色也有些为难:“爹爹,也不太想吃。”看着殷红糖葫芦,难免想到刚才那头惨死野猪。只有仙仙,见糖葫芦把什也忘。
“阿爹,们不吃肉。”
“不吃肉,那吃什?”北地不比南国,蔬菜甚少,到冬日,冰雪掩地,只有糠萝卜咸菜这种东西。
长留想半日,不吃肉,那大概只能饿死,所以书上才说,君子远庖厨,但又转念想,若是人人都远庖厨,那天下人都要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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