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远,星子却低悬,她模模糊糊听着,记在脑海里,城高几许,水泊在何处,要躲避何人盘问,男人低沉醇厚声随着风传入耳中,她渐渐趴俯在马背上,面容沉静又安详。
睡前迷迷糊糊睁过次眼,看见李渭背影也微微松懈,头上发束已乱,几缕黑发随风纷飞在鬓角
干燥,随风纷飞,四野白茫茫,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胡桐林风声凄切,同行人说,这是那些惨死鬼魂锁在树干里哭泣声——那时候,这片胡桐林里确死过很多人,如今白骨刀剑都已不在,不知是埋在沙里还是被狼鹰拖去啃食,只剩这片胡杨林,依旧伫立在风中。
“这样死林在大漠里有很多。”他喊住她要往前行步伐,“林中怕有毒虫,莫往前走。”
她分明看见前面土里半埋着块泛微光铜片,想要走进林中捡,被李渭马鞭卷住手腕:“别去。
她觉得有些奇怪:“前面有东西。”
“林里晦气重,怕是什不好东西。”他只怕她年纪小,看到吓人东西害怕,“走吧。”
两人上马,李渭带着她路急策,胡桐林过后又是望无边砂砾地,风更大些,地上砾石随风滚动,发出哒哒声响,马身上裹层黏腻白沙,沾着汗水拂之不去,追雷尚且矫健,春天坐骑已是受苦不堪,不断嗤着热气。半道停下来歇息,坐在沙地里她腿都在打颤,李渭递给她清水和干粮,被她咬两口又塞回包袱里,短短几日下来,整个人都瘦圈。
直走到日暮天黑,灰蓝天色点点退至天边,黑色幕布顺势披洒而下,月亮和星辰逐登台,白茫茫碱地逐渐发黄发干,几团白草羸弱趴在地表瑟瑟发抖,渐渐有荒丘矮坡,风中也没那种发苦味道——这算是出白海子。
春天身上汗湿又干,干又湿,面衣取下来,额发已是湿淋淋如水中捞出,面颊被熏发红,被晚风吹,倒有些冷,李渭把那羊裘给她:“晚上风冷,担心着凉。”她早已累挺不直腰杆,顺从裹在羊裘里,副气喘吁吁半死不活颓废模样,李渭看着她喘息间后背隆起肩胛骨,牵着她马:“还剩几十里路,你若是累,闭上眼歇歇,带着你走。”
她摇摇头:“不累。”
此夜并没有停下露宿,裹在羊裘里也不觉冷,只觉四肢僵硬无力,李渭有句没句和她搭话,讲讲沿路状况,她知道从玉门到伊吾之间共有八百里,大概要行半个月,除途中十个筑在绿洲上驿站有水泊,其他都是荒漠黄沙,每个驿站都设有烽燧呵管,道上商队几乎都沿着这十个驿站行走,来补充粮水草秣,二来受烽燧驻军庇护,免遭匪徒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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