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之后,尖锐风声渐渐熄灭,取而代之是另种风,呜咽绵长,时而尖锐,时而凌厉,时而温柔。
李渭艰难从地上跪起来,见毡毯内丝动静也无,担心春天被闷晕过去,连忙剥开毡毯。
猛然撞见双秋水无尘杏子眼,圆滚滚好似狸奴,娇憨又漂亮,黑如曜石,白如水银,清清凌凌,如冻如玉,宝石般直勾勾盯着他。
她眼瞳里还装着自己倒影。
他手指停住。
地底发出沉闷呐喊,怪岩颤抖,几乎要拔地飞走,地面上沙尘被狂风纵斗折蛇行,宛若癫狂起舞。
尘土呛扬,春天裹着毡毯缩在地上,她闭着眼,尤且能听到那刺啦刺啦风声,朔风好似要将她席卷而走,就如席卷地上颗微小石子,后背噼啪飞石砸来,风轰隆有如雷鸣在耳边炸开。
她在地上趴不住,只觉自己要被这罡风吹去,抱紧手中水粮,正想开口呼喊,毡毯猛然被风掀开,粗粝黄沙灌进来,转瞬钻入口鼻,吸入胸膛,只觉得胸中火辣辣疼。
春天发出声剧烈呛咳。
瞬间有身体扑上来,隔着羊裘将重量压在她身上,大手抓紧毡毯,向内折,将她全须全尾裹紧,完全覆盖在身体下,还犹记得留出丝罅隙,容她呼吸。
两人离太近,李渭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猛地将春天松开。支腿屈膝,半撑在地,伸手扯去面衣,将满口沙土吐在地上。
春天从羊裘中出来,满目昏黑,眨眨眼,才发觉眼睛涩痛。罡风已过,空中飘着黄色沙雨。扑簌簌拍打在身上,沙沙、沙沙,有如蚕食桑叶,满鼻都是混浊土腥气,冲胸腔沉甸甸。
她穿着风帽,还裹着面衣,仍觉得口鼻被堵住,伸手拂,满面土灰,唇角都是泥沙。
李渭帮春天挡着风沙,更是狼狈。厚厚沙石覆盖在整个后背,脸上蒙层灰土,连眉睫都覆盖在厚灰之下,全然
她被包拢在李渭身体下,不见光亮,只听得见风声越来越凶悍,越来越猛,隐约能听骆驼和骡子哀鸣,还有胡商们呼喊声。
轰隆声如同惊涛拍岸,狠狠刮着耳膜,李渭发觉毡毯里人儿在发抖,隔着毡毯抓住她手,紧紧攥在手中。
春天裹在毡毯下动不动,只觉这场风,bao极其漫长,不知过去多久,耳边已然是风怒轰,沙浪拍打,浓郁土腥味穿过毡毯,刺刺拉拉堵在胸口。
苍天,求您,求您施舍,求您庇佑天地间中这小小蝼蚁,求你不要将们化成路上缕亡魂,截白骨。
风最烈之际,她感觉风从地底部刮来,要将她腾空刮至天上,但抓着她那双手犹如在地里生根,将她牢牢锁在沙地上,于是她也隔着毡毯,紧紧握着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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