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渭手中攥着几种草叶,有些取其茎根,有些折其嫩叶,春天捏起根青绿细枝:“这是什呢?”
“牛筋草,行走沙碛骆驼若是发热呕吐,会主动啃食这种草,可以祛热解毒。”
“这个呢?”她捻着柄缀满细碎黄花对生叶。
“金龙胆,极苦,性寒,唯独生于沙地,治头痛,解毒,你喝苦汤就是此物。”李渭也择起枝,“西北军中常用此药给将士们治热毒。”
“没想到大爷还懂医术。\"
天听见身旁似有轻笑气息,转头去看,果见李渭在侧倚墙抱手,漆黑双眸盯着她。
她想起昨夜之事,想跟李渭道声谢,嗓子却干涩说不出话来,又想自己这副模样定然狼狈难看,抬袖挡住自己脸。
“先吃点东西,去弄点热水给你敷敷眼睛。”他守她夜,见她情况稍好,此时也松口气。
昨夜哭半宿,春天虽有些郁郁寡欢,但多年埋藏心事吐露出来,眼泪哭尽,身心都舒畅几分,不知不觉中喝两三碗肉汤,嗓子这才好些,但还带着几丝沙哑:“谢谢大爷。”
李渭给她双眼上蒙上热巾,春天痛轻轻嘶声,他宽厚手捂住热巾,指尖落在她鬓边,只露出她张黯淡发白唇和尖尖下颌。
“家里病人多,请医问药,耳熟能详,也只知道几样罢。”
“大爷这些年也很辛苦吧。”她低声道,“李娘子身体不好,大爷既要照顾家人,也要外出养家。”
“还好。自十三岁起就跟随老爹在外走商,后来从军,再军中回来,重归商路,这十多年间,在家时日并不多,对家人也多有亏欠。”
春天将敷眼热巾取下,叠在膝头:“大爷有寻过自己身世和族亲吗?”
他停下手中动作,眼里是抹淡淡郁色:“十五岁那年,老爹带去过次渭水,给指认过当年生父母遇害之处,那是在天水郡渭水岸,沿途人烟稀少,水边有两间邸店,当年生父母前夜在邸店歇过脚,问起邸店主人陈年旧案,邸店主人只道生父母共仆从十人,
她伸手摸到他衣袖,捏在手间晃晃,语气绵软,小心翼翼:“直在给大爷添麻烦,对不住。”
“罚你今日多喝两碗药。”他目光撩过她菱唇,手指微动,“昨夜你还打翻碗,连本带利,今日把这四碗药都补上吧。”
热巾下秀眉微皱,那菱唇微不可察嘟起,春天诚恳点点头:“好。”
李渭舒展剑眉,将热巾撤下,浸在热水里,再递给她:“说好,可不许反悔。这就去给你煎药。”
春天将热巾敷在肿胀眼皮上,亦从石榻上起身,微露点视线,亦步亦趋跟着李渭走出木棚,看李渭收拾用具,生火煮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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