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辞卿每次被他爹罚跪祠堂,还要抄祖训,厚厚沓宣纸,抄到猴年马月。
秦寄实在看不过,便会翻进来,和他换着抄。
秦寄以前字就是狂草,丑起来连自己都不认得。但为林辞卿,他生生坚持练半年字,终于练和林辞卿相差无几。
“下午夫子要讲《中庸》,你去听吗?”秦寄边抄着,边问。
林辞卿
“饿不饿,吃吗?”秦寄把烧鸡递过去,“宋阿婆家,可好吃。”
“……”
九岁林辞卿低头看看烧鸡,不自禁抿抿唇。
……想吃。
他那个时候还没有长开,五官棱角都不分明,白白嫩嫩个小人儿,就像个粉雕玉琢瓷娃娃。
梦里有熙熙攘攘长街,叫卖豆花,和摇摇晃晃,从石桥下撑过乌篷船。
深春五月,满城都飞舞着繁花,两岸之间水面上,浮着嫩绿荷叶。
这是十年前,如晕开水墨般缥缈江州。
“阿卿,阿卿……”
青砖黛瓦,石板路尽头墙上趴着个少年。
性`器。
那件雪白衣裳已经沾满血污,分不清谁是谁。
这个曾经惊才绝艳,容色无双江南士子,犹如枝被人残忍折下枝头,摁在泥淖中狠狠蹂躏过番白色玉兰。
秦寄踉跄着走出门外,倚着门板滑下去。
他怔怔看着这雨幕,耳边是派磅礴雨声。
林辞卿看着烧鸡半晌,咽口口水,有些犹豫地老实巴巴说,“……可是,爹说不让吃东西。”
“哎,拿着拿着,”秦寄把烧鸡塞进他手里,大喇喇道,“你不说不说,谁知道啊。”
他替林辞卿剥开油纸,烧鸡香味顿时溢满整个祠堂。
秦寄拿起块,不客气地叼进嘴里,又从地上爬起来,往香案走去。
香案上铺着堆宣纸,秦寄随手翻翻,含着烧鸡含含糊糊问林辞卿:“你祖训抄到哪儿?……剩下来替你抄,你吃东西。”
秦寄从高高墙头露出半个脑袋,看到林辞卿后,又扔过来包烧鸡。
“……”
林辞卿转头,望着他身手矫健地从墙上跳下来,就这样轻轻松松翻进自家祠堂。
“你又怎气着你爹啦,”秦寄从地上捡起烧鸡,呼呼吹两下,拍掉灰尘,朝林辞卿走过去。
林辞卿穿着身半旧月白衣裳,跪在蒲团上,脊背挺得笔直笔直。
宫人全心惊胆战地等在院子里,当他们听到林辞卿濒死般呻吟哀泣时就猜到里面发生什,却个字也不敢说。
此刻秦寄终于出来,他们连忙迎上去,瞬时被他肋下那道口子吓得面无人色。
“去。”
但秦寄挥开他们,疲惫地指指屋内:“……先去看他。”
林辞卿做场很长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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