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宁愿皇父什都听到。
陈皇后似乎并不打算将方才事告诉皇帝,她显然也有着自己考量,这才愿意替他瞒着皇父方才他那些个十分大逆不道言论和行径。
然而事已至此,他再瞒着君父,再装个仁厚贤德好太子,这又有什意义?
早就都没有意义。
皇帝咳声,没有回答他,只有些费力转动眼珠,看向床尾陈皇后,道:“阿蓉……你……”
陈皇后知道他担心自己,可他眼下病成这副模样,陈皇后又如何能忍心叫他再替自己担心?
她强忍住喉咙不适,硬挤出个笑容,膝行着上前握住皇帝手,低声道:“陛下……陛下,臣妾在呢,在这呢,陛下终于醒,可好些吗?哪里还难受?”
皇帝似乎是很累,又缓缓地闭眼,口里有些急促喘两口气,手上却用几分力,努力缓缓回握住陈皇后手。
“阿蓉……你怎也咳……是不是……咳咳……是不是……过朕病……咳咳……病气……”
皇帝竟在这时候醒来。
这场突如起来大病,似乎下子击溃帝王身子本来看似没什大碍假象,这些年来他没日没夜朝会和理政,除年节宫宴与陈皇后芷阳宫,皇帝几乎每日都宿在揽政殿,从未懈怠过分毫,如此积劳,怎能不成疾?
想必若不是因着这层原因,皇帝也不会如此病来如山倒,触即溃。
这些裴昭元不是不知道,是以皇父抓着他裤腿那只手,虽然轻飘飘没什力道,却也并不叫他意外。
但当裴昭元低头望见那只裸露在外、显得有些干瘦、且生少许斑点手时,他心中还是忍不住微微颤。
“皇后……你……你出去吧……不要在……咳咳……在这里……”
陈皇后鼻头酸,两眼几乎即刻便要涌出泪来,好容易才忍住,涩声道:“没有事……臣妾好很,臣妾就在这里陪着陛下,哪儿也不去。“
裴昭元站在边上,将这切收入眼底,神色有些沉郁,却是未发语。
皇父似乎刚刚才醒转,并不曾听到他方才和姨母争执。
裴昭元心情有些复杂——
掐着陈皇后脖子手,力度便也这骤然松下去。
陈皇后挣脱束缚,身子下子软下去,几乎没站稳,倒在榻边伏着床榻便剧烈咳嗽起来。
裴昭元却视若不见,只转身低头,看向御榻上双目半睁半闭、眼瞳略显浑浊,望着他皇父。
弥漫着药味内殿,再度归于片寂然,只有陈皇后咳嗽声,在殿内荡几转,显得格外清晰。
裴昭元嘴唇动动,始终还是没坚持住,偏头避过皇帝目光,低声道:“父皇……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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