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有鉴转过头,直视着青岩的眼睛,仿佛要看出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你是咱家千挑万选,好容易才寻到的,如今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进养心殿,但万岁毕竟已是而立之年,咱家是瞧过当初先帝爷十王之乱,瞧过当年应王爷护着万岁,从林州一路杀回京城,何等凶险、何等不易的。”
“如今万岁有七个儿子,咱家顶着大
不想你如此实诚,这些日子一趟不曾回养心殿来,更半句也不多问,倒只管闷头把七皇子照料的妥妥帖帖,可见你的确是个好的,咱家果然没有看错人。”
商有鉴当初瞧中青岩,也正是因为这点。
谢青岩相貌平平、不甚出众,虽然也还算清秀,可养心殿里另外那几个漱字辈的内侍,当初底下早知是特意为养心殿选的,虽还是娃娃,也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粉雕玉砌的好相貌;
他的性子,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温和圆滑,但既不似漱石体贴知冷知热,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主子想喝汤还是想吃茶,也不似漱雪机灵讨喜,口舌伶俐;
只有一点好处,便是吩咐什么下去,就只做什么,不会自以为是的多手多脚,也从不去胡乱揣测上头的心思,这样既踏实老实、不拨弄是非,又并非真的蠢笨,什么也不懂,这孩子是真正的知进退,管的住嘴,也管的住手,偏生吩咐下去的差事,又总能按照主子的心思一丝不苟的办好,看似平平无奇、并不出挑,其实大智若愚。
却比那些瞧着机灵、实则自作聪明的,不知强到了哪儿去。
两人言谈间,不知何时,已行到御花园里一处无人的拐角,微风吹过,抖落一枝细雪,商有鉴见状,轻声一叹,眉目露出几分怅然。
“……咱家老了,当年咱家跟着万岁爷,亲眼目睹着万岁爷因一言之失,从京城被贬至林州,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到泥里,那时京中先太子正是众星捧月、众望所归,可万岁一样是先帝爷和太后娘娘的亲子,却无一人前来相送,连太后娘娘也不敢触了先帝爷的逆鳞,在万岁离京前来瞧一眼自己的亲儿子。”
“咱家那时陪着万岁,一路上,不知瞧着万岁爷遭了多少冷待白眼,北上林州一路苦寒,万岁爷堂堂皇子之尊,冻的手脚生疮,居然寻不到药膏涂抹,只能生生忍耐,那时的光景,如今这宫里还有谁人知道?”
“好在苦日子熬出头来,万岁如今御极天下,我朝也江山稳固,内忧外患尽数一扫,总算盼来这太平年景,可咱家却也陪不了万岁多久了,咱家这辈子……过得不容易,你们个个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人人都说,收了你这个徒弟,咱家是在找人接班,可是今日咱家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养心殿里的班,人人都可接得,过好日子而已,谁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