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黄包车停在路边,车夫捉着汗巾子拭着面上雨,里头人伸出手,给几个铜板,车夫忙不迭弯腰谢过,再以脚压着拉杆,将里头小姐让出来。
那姑娘二十上下年纪,中等身量,瘦瘦弱弱,面庞被挡雨黑斗篷遮瞧不大清,斗篷里头是过时青绿色饰边长袄,清末汉家女式样,很有些不伦不
青石板被雨滴洗刷
得十分干净,踏在上头足底生凉,李十随意逛几个店,倒是见着几个好,详细问问哪里出,照例是不大讲来处,可三两句下来,总归能透些底儿。
她只看瞧,并没有掏钱意思,有店家瞧不上她打扮,嫌她只问不买,将她三两句哄出去,她也不恼,只淡淡笑便又撑伞往前走。
宋十九躲在她伞底下,问她:“你下斗,也出手这些,是不是?”
她道:“是。”
着眼泪瞧,笼在玻璃里似模糊又清透。
涂老幺望着前头两个人,嘿嘿莽笑感叹句:“娘俩儿感情真好。”
娘俩儿?阿音顿住,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西安城迎来崭新曙光,将古老城墙照得熠熠生辉,李十等人却没有欣赏朝阳福气,在街口吃顿水盆羊肉,便回宅子里补起囫囵觉。
再醒来时,天已擦黑。宅子里管事连妈问李十,阿春小姐几时回来,说是做她最爱浇头面,宅子里做工七八年,阿春小姐总是奔波,回回归来,总要念着她碗面。这回匆忙,还没吃上呢。
“可瞧着你并不十分像下墓,倒干些黑白无常活计。”宋十九未多琢磨便出口书本上“黑白无常”四字,觉得形容得十分精妙。
李十道:“混口饭吃罢。”
宋十九不大信:“你哪里是缺口饭人?”
“缺。”李十睥她眼,又正回头:“个不够。”
宋十九转两三回脑子,才明白过来她嫌弃自个儿肉夹馍吃好几个,时有些羞恼,眯起长睫带雨双目,清清嗓子低头看鞋尖儿。
李十道:“她说,不走。”
“不走便好。”连妈笑应两声,抬头瞧落雨,便忙撑着伞到大门处等她。
宋十九偎在门边,怏怏望着雨。
李十撑柄伞到她跟前,同过来阿音与涂老幺道:“出去逛逛罢,这城里古玩市场十分好,想去瞧瞧。”
这个时辰是早没早起鬼市,好在鼓楼大街南院门市场还开着。细雨霏霏笼罩灰墙黑瓦,两旁招牌店旗湿哒哒,毫无精神地裹在处,古玩这市集逛人本不多,又因着这阴雨天气,半条街店门开半掩半,掌柜套着袄子窝在柜台后头打盹儿。偶然听见两声尖利争论,仿佛在辩那古物源自中唐还是晚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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