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疮又痒起来,却并不难受,因为心里也痒起来。
买红底粉杜鹃新袄子,坐人挤人电车,又打包几份晚上吃糕点,付银钱时春萍眉又蹙起来,望着钱币发好会子怔。
行人回屋热热闹闹地做饭,春萍却糊里糊涂地起烧,病气来势汹汹,面色酡红眼珠混沌,小腿肚子不住地抽筋。宋十九大惊失色,忙将她安置在床上,用厚厚棉被裹,又差五钱去请大夫。
大夫来把脉,又翻翻她眼皮子,却是号不出什病脉来,便斟酌着开两副治肺炎药。
厨房里饭香被药稥替代,炉子咕噜噜地沸起来,几人手忙脚乱地折腾小半宿,强灌几碗药,又拿巾子细细擦着她干燥手心儿脚心儿,至后半夜,春萍脑袋热度才下去些,昏昏沉沉晕睡过去,濡湿头发团在颈间。
春萍幼嫩指甲在宋十九掌心挠挠,面上仍旧是毫无表情,连乖巧也谈不上,只咬着嘴唇望着她,不打算再多说个字。
宋十九在她淡淡眉头和蹙起眉峰里感受到力度不小倔强,透过瘦弱小人儿,好似望见当年颠沛流离,不爱言语李十。
她自认算十分幸运,天赐神骨放荡不羁,及至投胎转世,也被李十护得好好,养得娇憨又自在,从未有过吃苦受罪时候。
细细想来,她所受最大罪过,无非是曾经对李十求而不得爱情。
然而她如今有李十,便完满得再不能够。
宋十九靠坐在床边拥着她,替她将汗擦,耳后有细微翻书声,她转头,看见李十坐在桌边就着灯光侧影。
她有些困,手指撑着额角,将眼皮懒怠地抻开,又抽抽精致鼻翼。
宋十九忽然在她细小动作里生出无限温情,这温情是昏黄油灯,是被捻出毛边
人总是如此,若太过圆满,轻易便生出恐慌,怕福满招祸,怕横生枝节。有人将恐慌化作患得患失矫情,有人将它变作推己及人慈悲与怜悯。
宋十九是后者。想将福报垒得大些,再大些,垒得足够坚不可摧,变成说服自己心安理得享受世间美好借口。爱情令神佛难挡钟山烛龙生出惧怕与敬畏,变得同烧香求子陈麻子媳妇没什两样。
而春萍相反,她想将突如其来福气变小些,变得再小些,小到她可以坦然地认为自己配得上,溜走时也不至于太不舍得。
宋十九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拉起春萍手继续逛。
春萍便持着自己小小欲望,在包子铺边闻回肉香,在酒楼侧面闻回酒香,最后在脂粉店前闻回胭脂香。她心里雀跃未曾展露到脸上过,双眼茫然而好奇,拉着宋十九掌心微微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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