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她被窗外烈日晒得脸颊发红,漫不经心地说:“肉皮儿被晒伤,须得二十多天才能养回来,到时候不知要用多少七白膏,要往脸上敷多少层啊,连人都不能见。”
颐行听,终于老实地放下打帘手,端端正正坐着问他:“到底还要跑多久?”
皇帝没应她,只说:“是你要见,就算跑到天黑,你也不该有怨言。”言罢垂眼看看她小包袱,“里头装什?”
颐行说:“省吃俭用攒下来梯己,全都是留给知愿。”
皇帝别开脸,冷冷笑,“人家未必需要你周济,你也不必把人家想得多落魄。”
好,屋里顿时忙乱起来,换衣裳、梳头、收拾包袱……他独自坐在南炕上,静静看她忙进忙出,心里逐渐升起种家常式琐碎和温暖。
有人始终无法适应宫廷排场,起先他不明白,事事有人伺候,什都不用自己动手,指甲可以养到两寸长,有什不好。可现在似乎是顿悟,各人有各人乐意过生活,就这样看她披头散发跑来跑去,远比见到个妆容精致,只会坐在椅子里微笑后妃更鲜活。
颐行忙半天,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临背上她装满金银小包袱,站在门前说:“万岁爷,咱们出发吧。”
谁也不带,毕竟是去见前皇后,这算是宫廷秘辛,得避讳着人。
般被废皇后,可能终其生都无法再见天日,但信心满满老姑奶奶认为,凭自己口若悬河、撒娇耍赖本事,定能让皇上网开面。
颐行觉得他在说风凉话。
位被废皇后,囚禁在不知名寺庙里,日子会有多清苦,哪里是他能想象!青灯古佛,咸菜萝卜,每顿可能吃不上饭只能喝粥,身体变得瘦弱,皮肤失去光泽,穿着褴褛僧袍,还要为寺里做杂活儿……她想到这些就心如刀割。
有时候
拽着他往前走,马车停在丽正门外,怀恩已经恭候多时,见他们来,忙上前搀扶。
颐行登上马车后回头望,才看清避暑山庄避字果然多横,便道:“世人都说这‘避’字是天下第错字,万岁爷,当真是太祖皇帝写错吗?”
皇帝说不是,“古帖上本就有这种写法,比如北魏《郑文公碑》,米芾《三希堂法帖》,避字都是多横。不临字帖人不知道其中缘故,人云亦云多,不错也是错。”
见识浅薄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无知,只会拿自己有限认知去质疑别人。遇见这种事,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最后不过笑尔,就由他们去说吧。
马车跑动起来,马鞭上点缀小铃铛摇,发出啷啷脆响。颐行总是忍不住拿手撩动窗上垂帘,仿佛能分辨方向,记住大侄女身处何方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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