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病,病在身上,更是病在心里。”百里时说,“这些年来从未细心呵护过……您这身体犹如大坝,逐年阳气亏空,以至于现在病入膏肓、药石罔救。”
傅元青听百里时话竟神色如常,沉吟会儿问,“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不过个月。”
傅元青怔怔:“个月……是有些短。”
“您这病治不好,还有重,便是您自己并不想活长久。”百里时沉痛道,“掌印听见事关生死大事,竟然还是这个态度。只觉得有些短?”
“敢问掌印,是什时候觉得不适?”百里时斟酌下问。
傅元青边看奏疏边道:“没觉得不适。”
百里时怔怔:“那为何……”找来啊?
傅元青提笔又批两本,让身边站立方泾拿玉玺盖皇帝之宝,才仰头回忆:“到冬天,双腿就冰凉麻木,膝盖处僵硬,行路有刺痛,不过这是那会儿在浣衣局里便落下毛病。”
他又想想:“还有便是睡得不安稳,总做噩梦。梦浅,风吹草动便能惊醒。”
正月十五,雪夜。
整个皇城都被大雪覆盖,沉浸入夜色之中。
案几上蜡烛,忽然窜起老高,灯芯子上起灯花眼瞅着就要绽开。从斜里有只骨节分明手捏着剪刀,将它轻轻剪下。
那灯火终于是稳定下来,再次散发出温和匀称光晕,照亮公案旁端坐,正在浏览公文傅元青。
自端成帝病榻前托孤后,又过近十三载,傅元青已年过三旬,比起那时候温润和清澈,此时他眉宇间多几分冷冽锐利,甚至隐隐有几分威慑。
“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就算想……”傅元青顿顿,“不,还是要再活些日子。半年,只要半年就够。”
百里时沉默会儿,说:“
“以前多爱气虚,近日咳嗽倒是多,咳就停不下来,偶尔咳血。”傅元青说,“医书亦读过几本,都不算大事。”
百里时张张嘴,想说什又没说出口。
傅元青看他:“怎,这个病倒难倒百里神医?”
百里时叹口气:“人若想死,做医生也爱莫能助。”
他说话之间,傅元青已经站起来,已坐靠在窗前榻上,回眸看向百里时:“愿闻其详。”
他边看着奏疏上内阁票拟,边斟酌批红。他楷书秀丽颀长,依旧是曾经温润如玉样子。
神医百里时皱眉道:“傅掌印,烦请换只手。”
傅元青写完这本批红,才伸出另外只白皙手腕放在绣工精美腕枕上,又用左手翻开本奏疏,继续看起来。
百里时轻轻搭上他右手腕,眉头不见舒展,反而拧更紧些。
过会儿,他叹口气,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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