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正听着那唱,行行往下看唱词:
“欺寡人在金殿不敢回对,欺寡人好似墙倒众推,欺寡人好似风摆芦苇,欺寡人好似孤灯风吹……”
两千年前旧事,用两百年前艺术演绎,匡正却刹那间感同身受,他不是汉献帝,也没有逼他曹操,可宝绽唱仿佛就是他,株被江风吹断腰芦苇,盏暗夜中奄奄息孤灯,白寅午、私人银行、万融高层,所有这些重量压在他头上,让他凄凉,让他悲愤,让他看不清自己未来。
而宝绽定定地看着他,从迷离朦胧台上,四目相望间,声腔抑扬顿挫:
“欺寡人好似棒打鸳对,欺寡人好似孤雁难飞,欺寡人好似猛虎失威,欺寡人好似扬子江心只小舟,风狂浪打,浪打风狂,波浪滔天不能回归!”
亭去:“师哥,拿上琴,走出《逍遥津》。”
被闪下,匡正连忙转身,见宝绽临下楼瞥他眼,转瞬眼,他却看出种欲拒还迎,抹欲说还休,鬼使神差,追着屁股跟下去。
到楼戏台子,宝绽身便装站在台中央,时阔亭把马扎坐在下首,胡琴走起,段二黄导板,宝绽起范儿开嗓:“父子们在宫苑伤心落泪,”回龙转,“想起朝中事好不伤悲!”
空阔观众席,只有匡正个人,台上人没化妆也没穿戴,可举手投足俨然已不是宝绽,束昏暗光打下来,把玻璃嗓,双含情目,悲叹,嗔怒,都叫匡正移不开眼睛。
这就是京剧,中国这片大地上兴盛二百年瑰丽艺术,它经历过巍巍盛世,也饱尝战乱艰辛,如今喑哑无声,像个日渐沧桑老人,在眼前这方小小舞台上发出最后声叹息。
口气十个欺寡人,唱得人汗毛直竖,唱得匡正眼窝发烫,什湿热东西溢出眼角,他连忙用手掌盖住,像被道电、声雷击中,久久不能平静。
琴声停止,灯光熄灭,良久,身边世界好像消失,只留下
匡正走向排号,那是他位子。
他还记得那天宝绽喝酒,拉着他手醉眼朦胧:“哥,你是这戏楼第个观众,这个座儿,永远给你留着。”
他徐徐坐下,像个真正京剧观众,准备迎接场跨越时空对话。
《逍遥津》是传统戏,讲是曹操挟汉献帝刘协以令诸侯,刘协密诏孙刘起兵讨伐曹操,无奈血诏败露,曹操带剑入宫,斩杀皇后及其两个幼子,宝绽唱这段正是刘协丧妻后独白,悲痛欲绝、凄凉激愤。
匡正翻着百度百科,配图男演员身穿团龙黄帔,戴甩发和面绒球牌子,单膝跪地脸仓惶,耳边是宝绽珠翠般嗓子:“恨*贼把孤牙根咬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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