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上前查看了一遍,傅卿云握住了他还在乱晃的手腕,小心避开他手背上被荆棘扎出来的细小伤口问:“程离,你怎么了?”
有那么一秒钟,傅卿云心脏跳了一下,他刚刚看着程离突然的那些动作,以为程离已经准备要跟他坦白。
但程离甩开他的手,只是翻了个身,宁愿忍着
已经八点了,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开灯呢?
程离刚想完又猛地睁开眼,他跟踪傅卿云上山时已经八点多了,怎么可能还是八点,除非他睡了很久。
他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除了听到胳膊甩动时带起的细微风声外,眼前是一片混沌的虚无感,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程离胳膊停在半空中愣了很久,又用力挥了挥,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程离意识到了什么,手心手背翻来覆去转了转,闭上眼又睁开,睁开后又用力眨了眨,看不见,怎么都看不见了。
是想确定一下:“我现在在哪儿呢?”
傅卿云正捏着碘酒棉球在给程离擦手指甲里的血,听到程离说话了,看看程离苍白的脸,程离还闭着眼,他给他掖了掖被子,又把他手放进被子里才说:“在医院里,还记得吗?”
程离听出是傅卿云的声音,点点头说:“记得。”
“你昨晚为什么上山?”
程离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角,咽了口口水,胡乱编了个理由:“我眼睛看不见,本来想出去散散步,没想着要上山,眼睛看不见不小心踩空了,摔了。”
那些恐惧重新裹上程离,四肢百骸都像是被什么掏空了一样,只剩一具枯骨,以前眼盲时的记忆呼啦一下子涌出来,像突然上涨的潮水,淹没程离的口鼻,让他无法正常呼吸。
那些年他重新学着走路,重新学着用肢体感知空间跟时间,学着用盲杖,那些睡不着的夜晚他需要用酒精跟药物麻痹自己,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多出来的伤口跟刺鼻的血味。
母亲过世前后他的崩溃跟无助,妹妹走丢后的悔恨,所有的复杂情绪没经过组织,一下子缠绕在一起,拧成一股粗麻绳,紧紧捆着程离,没给他丝毫挣脱的机会。
那些他刚刚摆脱不久的黑暗日子,现在又回来了,程离很想大声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折磨他。
“医生,医生在吗?”程离终于有了反应,声音像被野兽撕咬过,“我眼睛,我眼睛……”
往往人对自己的怨恨不会持续多久,但把问题的根本原因推到别人身上却很容易,傅卿云已经在床边忏悔了一夜。
在医生说程离没什么事后,在程离睁开眼时,在程离又一次选择欺骗时,他把昨晚的一切都归结在了程离身上。
是程离欺骗在先,是程离故意跟踪。
“现在是几点了?”程离闭着眼问。
“八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