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外头天已经黑透,高匪硬着头皮推开门进去点灯,轻手轻脚地迈步走到里头,却发现皇帝没继续在龙椅上坐着,不知何时,站到墙角刻漏前。
高匪跪地磕个头,屏息静气地起身,将两列落地宫灯依次点亮。明光转瞬撒遍整座殿宇,也照见皇帝身前水滴刻漏。
他背着身,高匪看不清他神情,只见皇帝目不转睛地盯着刻漏,情绪不明地说道:“酉正刻,外头下霜。”
高匪提着心,干巴巴地应个“是”字,时间也没摸清楚皇帝是什意思,正暗自想着,就听皇帝又道:“他还在外面?”
这下午功夫,再加上皇帝现在这句话,高匪已经隐约咂摸出点不对味来,当下心里跳,急忙回道:“是,楚侍墨先前在外头刻那枚羊脂玉印章,后来天暗,大约是怕失手刻错,就收起来,干脆这等着。奴婢说陛下心情不好,想个人静静,如是劝几回,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怕陛下气坏龙体,不肯去偏殿候着。”
凌烨知道楚珩没去偏殿,此刻就在外面。
他想等,那就让他等着。
反正自己是不会见他。
凌烨面无表情地想。
*
高匪说完话,小心翼翼地觑着皇帝。
殿内又是寂,明烛静静燃着,间或发出烛花爆裂噼啪声,在空旷大殿里听起来格外令人揪心。
过许久,高匪也没等见皇帝回应,他几乎以为就要这继续耗下去时候,却见皇帝突然抬手捂下脸,近乎挫败地道:“让他先回去明承殿吧,就说……就说朕要处理下外头那几个人,不想让他看,晚些……晚些时候就回去。”
“记得让人给他煮碗姜汤,看着他喝完,不要受寒。”
敬诚殿外,楚珩站在月台上,等许久见殿里始终没什动静,他想想,从宽袖里拿出只荷囊,里头装着刻刀和那枚“山河主人”羊脂玉私印,他从明承殿来时候起带过来。
羊脂白玉虽然看似温润,但实则质地坚硬,内里刚强坚韧,不易落刀。这私印断断续续地篆刻几日,“山河主人”四个字虽已经基本成形,但还需要再雕琢番,侧面题小字也还没刻好。
楚珩将私印放在栏杆上,往掌心里呵口热气,揉揉手指,握住篆刀小心仔细地刻起来。
只是这刻等,就到酉时,阶前已经要下霜。帝都腊月天格外酷寒,殿前请罪几位兵马司指挥使在簌簌寒风里从午后直跪到现在,又冷又惧,个个都是面无人色。
皇帝却始终没有宣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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