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冰听着这个声音,只觉宛如虫子爬过肌肤。但这样感觉他方才已经历过,此刻反而不那难捱,他坦然地回答:“草民与陈使君没有私怨。何况草民知晓不论如何,陈使君罪在必死。”
李奉韬哼声。自己可没有说让陈璆去死,这个烫手山芋,还轮不到由高高在上天子亲自解决;但三省联席,三堂会审,恐怕陈璆确是会死。
“朕看,”李奉韬慢悠悠地转着手指上翡翠扳指,“他恨你,他不怕死。”
奉冰轻轻笑声。
此刻他眼中似乎并没有陈璆,反而压下片诚恳愁云,“悍不畏死,才最可怕。元日是万象更始之时,含元殿是万国枢机之地,河中府使知道圣人宽厚,自己又背倚河中重镇,才敢如此悍不畏死,羞辱牢州。”
怎到今日,你反而看不清局势?”圣人微微低下身子,凑近裴耽身边,压低声音道,“先帝,已经死啦,如今,是朕天下——”
“哗啦——哗啦——”外间骤然有冷风狂啸,吹不动沉重帘帷,只是振振地作响。孟朝恩在外头小心禀报:“陛下,庶人李奉冰前来谢恩。”
裴耽突然抬起头。
刹那间,他看向圣人目光淬狠毒,像把刀子亮出锋刃。然而圣人却安然地笑,好整以暇地挥挥袖,“快进来,外边冷。”
*
他话里藏很多层意思,李奉韬时坐直身,眼中浮动几分意外。渐而平稳,只是盯住奉冰看。
虽然自己始终将面前幺弟视同政敌,但李奉韬此刻发现,自己其实从未用这种审视政敌目光来审视过他。
奉冰脸色很白,但白到极点,就等同于无表情。话中感情很虚假,但是道理管用,令李奉韬真沉吟起来。
方才司天台人已经同他陈述大半晌元日如何如何道理,含元殿又是东内正殿,总不能始终被血污着,他甚至想让和尚来做做法事。这些已足够让李奉韬焦头烂额,谁知奉冰还将牢州抬出来。
抬出来,但又不再诉苦,奉冰只是温和地低
奉冰眼观鼻鼻观心,在裴耽身后不远处跪下,行大礼。李奉韬挥挥手,裴耽便向圣人行礼告退。
奢华衣角拂过奉冰身边,他神容不动,“草民向陛下谢恩,承蒙陛下送药及时,下仆春时已经醒来。”
“醒来就好。”李奉韬笑道,“世道多歧,四弟身边有这位忠心护主义仆,朕也觉得宽慰。”
奉冰平静地道:“不敢,草m;主仆二人,两条贱命本不足惜,全赖皇天洪福,天下无恙,点小伤,不足挂齿。”
李奉韬微微眯起眼睛,他忽然生出些恶趣味,柔和着声音道:“今日让你受委屈。那个河中府使什来路,好像很清楚你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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