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懂青年眼底沉淀东西,他也根本不想看。
所以他平和地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府上吴管事已同说过,你能报仇成功,终究……为你高兴。”
冷风呼啸,裴耽手指抓紧衣袖,感觉后脑在跳跳地疼。他很少能这样靠近奉冰,也或许以后都再不会这样靠近,他应当感激,可是内心又有个无耻声音,逼迫着他去剖白。
他没有细思,也或许是早已细思过,今晚听来甚至不再惊讶,只是想:果真如此。
皇帝避忌他们之间“藕断丝连”,不论是裴耽还是奉冰,都必须表个态。
——本来他们就毫无关系,藕断丝连,真是俗人俗话。
于是他点点头,温声道:“听见。裴将军开春将入凌烟阁,这是好事,要恭喜裴相。”
“那是圣人……!”裴耽句话说不全,堵到嗓子口,“——他知道你在外面,他故意这样说。”
裴耽没有料到会听见这样句问候。
“……新春如意。”在雪中候太久,他嗓音也干巴巴地,表情还像个不知所措少年。
这时候他们应当交换新年礼物,互相行礼拜寿。可裴耽什也没有准备,他迟钝地拍拍自己官服侧边。方才拉住奉冰手,仿佛只是出于种绝境里孤勇,但捱这短暂瞬,他已经什都没有,连勇气,都没有。
奉冰道:“裴相有什事?”
裴耽顿住,仔细看他容色。在宫宴上自己是确实担心过,但到此刻,奉冰似乎又不再需要他担心。奉冰有他自己武器和藩篱。离得近,雪清气伴随着奉冰呼吸濛濛环住他,他竟然不太适应。
奉冰拧拧眉毛。裴耽眼神执拗,语气也幼稚,含元殿下直斥天子之非,像个不回头孩子。奉冰耐心地道:“那又如何?”
裴耽轻声:“不是为凌烟阁,不是为报这些仇……而与你和离。”可这样说,他又有些痛苦地凝眉。
奉冰哑然,甚至不知裴耽在痛苦什。
这或许是他入京个多月以来,第次认认真真地看住裴耽。五年过去,青年身形更加挺拔,肩膀更加宽阔,经过长期养尊处优,本就俊美脸更透出雍容贵气。但青年那双眼睛已不复十七岁时澄澈——亦或许当年澄澈,也不过是奉冰厢情愿。
他厢情愿地把裴耽装进个鲜亮壳子里,抱着他说喜欢,但或许自己喜欢根本不是裴耽本身,而只是那个壳子罢。
“……你都听见。”他动动唇,有些难堪地道。
是个肯定句。
*
奉冰自然听见。
孟朝恩领他上紫宸殿,只隔数道暖帘,皇帝与裴耽对话声时大时小,都落入他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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