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耽拧拧眉毛,好像瞬间不耐烦险些改变他冷酷表情。
狱吏见裴耽像个疯子般出尔反尔,不由战战兢兢,捧来只木箱放得远远,又从里头掏出把拶子,低着头上前。
那刑具上显然还残留着裴耽血迹。
奉冰胸中暗火,渐渐地烧灼起来,渐渐地占据他呼吸,令他几乎什都看不见。他慢慢地往后退,直退到李奉韬身后,袖底手指张张又握紧,攥住个尖锐物事。
书案,整砚浓墨全泼洒在裴耽素色衣襟上,纸张亦哗啦啦地飘飞,好像几只筋疲力尽枯蝶,晃动灯火影。李奉韬大怒:“什叫群党假威……你这是大逆不道!”
裴耽费力拨开书案,阵哐当连响,他身上乱糟糟,但反而乏力地笑起来。
李奉韬道:“你笑什?你到底还想不想活命?”
裴耽笑声渐渐抬高,他本就唇红齿白,风流颜色染着这样笑,在地底幽光中却兀地多几分妖异。他伸出握笔左手点向圣人,好像圣人脸上有什特别滑稽东西,惹得他捧腹:
“你,让李奉冰来哄?你知道与他已经和离吗?你知道是如何抛下他吗?”他喘着气大笑,又不知牵动何处伤口,甚至使他表情都有些狰狞,眼神像噬人魔鬼,“陛下,你连他都叫来,你是不是真,很想要、很想要那份遗诏?但遗诏已经被烧,早已说过,除非你杀,否则你永远也得不到——”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李奉韬怒到极处,话音反而低沉下来,眸光收拢。看来比起虚无缥缈感情云云,还是刑具更好说话:“软硬不吃,给朕上刑!”
“等等——”奉冰终于叫出声,然而这声又立刻被裴耽厉喝所截断:“够!”
他眉目冷硬,当着圣人面,毫不留情地道:“不稀罕同你起过节。”
奉冰眨眨眼。
方才泪水尚未干透,竟然就这样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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