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赵谦在何处。召他去廷尉狱。”
说完,他就着席银笔,写道手令。
她有太久没见过岑照,这大半年光阴,她照顾着张铎饮食起居,时不时地还是回想起当年在青庐时光,岑照眼盲,人亦安静,她煮什,他都说好吃,她服侍他穿上浆洗后晾干衣服,他也会夸句:“有丝很好闻香气。”
相比之下,张铎从来不肯包容她点过错,字写得丑,要挨手板,行立之时,背脊和膝盖不端直,也要遭逢喝斥。
而岑照比张铎温柔太多。
青庐时光经他这拂拭,如春袖扫过琴台,落花伶仃,尘埃沉静,柔静地如同薄梦。
回想起这些,席银心里就很愧疚。
“席银。”
“在。”
“让你去见他。”
身旁那个女人打个寒噤。不可思议地抬头转身。
“你说什?”
席银没有说话,只是搁笔不再写字。
好在她不肯转头,张铎尚得以窥视她颜色。
她轻轻抿着唇,松开跪坐腿,靠着身后莲花纹博古架抱膝。
这是她惯常姿态,卑微孤苦人,没有什聊以自(和谐)安底气,所以畏寒时候,委屈侍候,难过时候她都喜欢这样坐着,不说话,也不啃声。
偌大太极殿东堂,大定之初千头万绪朝堂政务,她情绪显得渺小又自卑,张铎原本可以毫不在意,但事实上,他此时却看不进任何个字。
“你是有多喜欢为他哭,啊?”
灯火把她脸上泪痕照地亮晶晶,此时席银也意识到自己遮掩不好,忙别过头去用手胡乱地擦拭。背后人声仍然冰冷,像是在命令般。
“转过来。已经看见。”
席银生怕他生气要反悔,忙道:“对不起,……”
“宋怀玉。”
张铎不想重复第二遍,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刚才那句话也收回来。
他大可不必去迁就个女人细腻情绪,但是,看见她难过,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扔她在边。
毕竟,在她开怀时候,还是肯听他说些话,继而不自知地帮他消化掉很多他无处排遣情绪。
在张铎身世之中,只有她愿意包容他言行举动,不斥责,不谩骂,也不虚与委蛇地奉承,是以,她不可多得。
然而,席银全然不明白,身边这个权势泼天人在想什。
又过好会儿,她将脑袋埋进臂弯,人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声音。
“不准……”
“没哭啊。”
张铎怔,她几乎猜透他说话套路,这就难免让张铎发怯。
他不好再说什,两个人就这各怀心事地坐着,东窗泛起溶溶月色,那尊从清谈居移放过来白玉观音就摆在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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