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程
程砚无时无刻不记得那天。每帧场景,每句对话,从前天,到第二天,第三天,此后程嘉余是什样子,他是什样子,都被凿进程砚脑子,刀刀,线条清晰。
前天晚上,他结束工作回到父母家中。程砚记得程嘉余推开他房门,穿着白色卡通睡衣,是,小孩总是这样,怕冷,喜欢可爱东西,总是穿得厚厚团。程嘉余爬到他床上雀跃地望着他,那双眼睛真亮,脖子那细,手就能握住。他点头,程嘉余才扑过来抱住他,蹭着他撒娇,挤到被子里面抱着他不松手。
小孩问他为什要去那远地方工作,话里委屈,不敢责怪。程嘉余很寂寞,程砚知道,因为他不让程嘉余交朋友,程嘉余就不会交。
但是那天,程嘉余对他说,“哥哥,有人说要和起玩呢。”
“说可以吗?”
尔甚至令他放松思考,体会稀有快感。
程砚很早意识到自己性冲动不来源于寻常本能生理需求或常见感官刺激,唯独来自他天生控制欲望。随着身体器官日益成熟,性欲程度也随着控制成效大小而时刻变化。
程砚对人群中其他任何个个体都兴趣缺缺,观察后结果无不是丑陋,就是愚笨。他并非缺乏驯养耐心,只是明白旦驯养过程出错,自己病态程度很难完整留下失败品痕迹。
杀个人总比杀只雀要付出更大代价。
但是他弟弟,没有出过差错。
短短几个字吓得程嘉余不断摇头,讨好地趴在他胸口。可程砚还是把他拖出被子,说,“出去。”
程嘉余孤零零站在床边,手足无措样子,“哥哥,不和他们玩。”
“哥哥……”
小孩反复呼唤,没有回应。最后柔软嗓音渐渐染上哭腔,“哥哥,好想你。”
他在床边站很久,很小声地哭,像程砚从前告诉他那样,安静不吵闹。
程嘉余任何时候都爱他。这种爱令程砚只需要花费极少精力,就能够得到想象中回报。程嘉余生病,他抱着弟弟去医院。程嘉余因双性身份被人欺负,他出面。程嘉余写不出作业,想吃雪糕,想买新衣服,抱着枕头过来想和他起睡觉,程砚只用答应很少几次,那接下来绝大多数拒绝和冷意,程嘉余都不会记得。
小孩只愿意记得他好,并厢情愿想象成很多爱,由此拿自己所有爱来换,满心满意追随哥哥脚步,颗小小心脏被哥哥揉来捏去,碎得细细软软,再也没有独自飞走能力。
程砚从某刻起真正体会到乐趣。当他彻底抓住程嘉余,生活就不再是黑白,线性,乏味。
那是他东西。
但他东西被人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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