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选择把整页撕掉——厚实纸张撕裂声音在室内清亮而刺耳,因为此时此刻是如此安静,被大雪覆盖着大地又是如此寂静,连常在荒野里游荡郊狼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阿尔巴利诺把手里纸张揉成团,正如多年以前个夏季,七月二十五日,他父亲坐在他家老宅壁炉前所做那样。他因为这个联想而感觉到有些好笑,他依然能感觉到纸张被团起来之后棱角硬邦邦地硌着他手心。
多年之前,那些信和日记也应该如此。
不会选择这样地方度过夜晚——但是在三杯酒之后,什事都有可能发生。
这正是这样场所精髓:用酒精遮盖你理智,用女人红唇洗涤罪过。这事物本质甚至使其他差强人意部分尚可容忍:汽车旅馆廉价床单,触感怎样也不算柔软床垫,空气中漂白剂奇怪气味。那女人咯咯笑起来时候长发拂过他皮肤,火热而蠢蠢欲动。
可惜依然不够,因为她身躯柔软,却依然不如死者般无力;她手指会无助地挠过床单,却比垂死挣扎之人更加轻缓。赫斯塔尔俯视着这女人——然后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根本没有问她名字,她或者叫玛丽,或者叫安妮,这毫无意义——听她把混乱喘息吐出来,夹杂些许笑声,如此千篇律。
他在某个阶段非常想要把手指在对方颈间扼紧,他手指压着那些滑腻汗湿皮肤,摸到小鹿般迅疾心脏跳动。这样鲜活、如此脆弱、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断——而这女人则亲吻他,如此天真,如此热情,轻浮而懵懂无知;她会肆无忌惮地把口红蹭在他嘴角,像是道拉长血痕。
赫斯塔尔感觉到自己灵魂悬在更高之处,他诚然被湿热海洋缓慢吞噬,但是他眼帘下面住着那对女神,名字叫做谋杀和死。他在对方口红和颧骨上泛起温暖红晕上看见幻想中血,摧残冲动依然在他手指之间蠢蠢欲动,像是针在扎,也好像火在燃烧。
他强迫自己手从对方颈间挪开,按着她肩膀和手臂,放任指尖用力按下去点点。
他女伴褐色卷发在浆洗得不甚舒适床垫上流淌,正如粘稠而缓慢河流。赫斯塔尔看见她眼睛是某种浅淡蓝色,但是现在在落地灯灯光照耀下看上去近乎种灰绿。
赫斯塔尔伸出手去,捂住她眼睛。
阿尔巴利诺打量着那些被铅笔涂抹上、色彩晦暗花朵,可惜他想象着那种颜色比他所能表现出来更蓝。草稿永远不令人满意,从开始落笔到结束,逐渐在他眼里变成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接受丑陋样子。
不该如此,他在心里做出严苛评论,这可算不上好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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