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只会嘴上将军,”岳老说,“我这次看着你,重新念,重新写。”
徐致远只好叹声气,继续回到桌子上叼笔了。
……
不知道为何,他后来再也没顶撞过岳老,因为看见他的毛笔胡时脑子里就回荡起沉郁的一句“你因何而读书”。
他哑口无言,答不上来,总觉得它的难度可与那哲学与艺术媲美,是个消耗年岁的问题,于是他只好闭上嘴巴,自惭形秽了。
徐致远忍不住出口发问:“是什么?”
岳老捋了捋胡子。
……徐镇平迷惘着兜兜转转,经人三言两语的指引,还是挑着灯回头,走回到了朦胧深处最初的童年,那个他每天望着青天白日期待着的美好又单纯的愿望,里面影影绰绰地印着他爹娘的影子。
“我想让家乡人们不要吃苦。”徐镇平对岳磊说,“村口卖鸡鸭的瘸子,田里种春小麦的老妇,都可以是挺胸抬头的人,再也不会被坐轿子的欺负。”
……
去高等军校念书,认识了游学那里的李安荣,后来……”
“后来他读书就是为了我妈,辗转一番之后随着李安荣同志南下求学,为了能’门当户对‘。”徐致远一边嗑着花生,一边搭腔道。
岳老冷眼斜视他,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么多和同龄人相比算得上是传奇的经历。”
“他说他到现在并不知道自己读书是为了什么,因为没有人再’告诉他‘了。”
“我说,你得自己告诉自己了。”
此后许多天徐致远都跟着岳老念圣贤书,有时候裴林晚会来凑热闹,而岳老“有教无类”,大崽小崽都能一起啰嗦着。
有一天,偷懒溜出来的徐致远见到了夏恩和吴桐秋,他们到徐家里来拜访俞老师。徐致远只跟吴桐秋遥遥对上一
徐致远去摸炉子上的花生,但是已经没了,结果被烫到了手指,这才一下清醒过来。
岳老没有再说下去,嘲他笨手笨脚,双手一扑灰,一捋胡子说道:“行了,吃饱就去写字。”
徐致远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来啊了一声,说道:“……我刚才写完了。”
“在哪?”
徐致远看着炉子里被岳老同花生壳一起顺手扔进火里的垫纸,张了半天嘴,说道:“……现在没了。”
徐致远一直咔嚓咔嚓着,就没停下嘴过,知道他是在借徐镇平来告诫自己,既然自己不吃亏,还能白嫖来故事听,也就欣然受着了。
“我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他说,和安荣在淮市安家,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徐致远那边清脆的剥壳声停了一下。
“那假如你个人的生活幸福圆满了,在某天安定的茶余饭后,看见子孙绕膝时,心里不会再想些什么了吗?”
“他沉静许久,不出我所料,他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