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三餐对李鸢来说,无比好打发,在校,煎饼果子和食堂轮番,在家,半锅清水半筒挂面,丢几根上海青,煮两开就算齐活;速冻东西也很方便,馄饨饺子面片汤圆,拆小半袋,丢进去煮熟就行;或者干脆就是外卖。李小杏不在,跟着林以雄过日子,已经可以不考虑食物好坏与温度,活糙,免去淘神费力生存末节,需求就变得简省而单。
李鸢还直以为,自己对吃是没有太多兴趣,可想想又觉得这逼不可装——谁能不喜欢好吃?至多是没有非吃不可。其实事情只在于,眼前饭菜,是否有那样可投递情绪寄存,是否有非字面意义上,那种恒温。
彭小满席间三番五次地想夹肘子,都被小满奶奶无情地筷子打掉,顿饭下来,彭小满差点儿没被她老人家废掉右手。第四次夹取失败,彭小满筷子撂立马垮脸:“就尝
凑过去,将手心完整地贴上李鸢地额头,按会儿,又翻过手心将手背贴上去。李鸢视线游移向窗外,窗帘拉开半片,天光暝,宿鸟归巢。
“恭喜少侠。”彭小满收回手抱拳,“已然痊愈。”
彭小满家里,满是柔情烟火味,他家至今用也是瓦数极低老式挂扣灯,把人照浑身净是暖色,与错落狭长阴影。堵在李鸢脑子里天,如同棉花絮似琐细无序东西,被觉冲净半,恢复敏锐外界感知力后第反应,就是饿,巨他妈饿,感觉能吃下头大老牛。
李鸢显然赚,小满奶奶做冰糖肘子。
彭小满家夏天吃饭好在天井下搭个矮脚方桌,周围码几个小马扎,就着点剩余天光,点盘黑猫蚊香。李鸢往里走,抬头看,才发现这块不足四五平米狭窄地方,竟还种着棵羽状复叶香椿芽。成年人高,顶尖嫩且泛红,略有香气,被驯服似拘谨生长。彭小满从对面昏黄小厨房里端着盘子出来,就像从可供消磨梦境里出来,留下可溯洄从之行迹。
“来,小鸢尝尝咸淡。”小满奶奶拆分肘子,夹连皮带肉,红棕发亮硕大块进李鸢碗里,霎时就把碗里白饭给盖满,“老太太是青北,做肘子都是偏甜口,冰糖放多,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啊?”
彭小满胳膊肘搭在方桌上,托着下巴,叼着筷子头,看他左手拿筷,文文雅雅地夹小半口进嘴,心说装个毛优雅矜持。
“怎样?”小满奶奶又给他单独舀半碗蘑菇汤。
“很好吃。”甜咸适口,入口即化,丝毫不腻。李鸢点点头,不作夸张地简洁称赞,总令人听起来分外真诚,“以前吃过,都没您做好吃。”
老太太相当受用,当即乐成朵洛阳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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