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亲眼所见,李家究竟如何势大,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寻常名门贵族的府邸,坐落于身处皇城脚下的汴梁,多少都会有所收敛,可李家是个例外。
单就占地面积而言,进入府内后,如若没有小厮引路,定会迷失在这乱花入眼的初春。因家大业大,李家的子嗣成年以后并不分家,除非有后人封狼居胥,加官进爵,方可从李家府邸搬出去自立门户。
李家的领事听闻十皇子受命前来,忙迎出来,恭恭敬敬地将人领进会客厅。
“十殿下慢些走,园内步步盛景,正值春分时节,十殿下可驻足观赏一二。”
十殿下哪有心思赏花,十殿下眼下的注意力全在他侧后方的身影上。
见谢玹久久静默不言,十皇子胆子稍大些,止住了哽咽,自言自语道:“你说这十三是不是有病啊?萧陵险些一箭杀了他,他还帮人说话?怎么我就没这个待遇呢?”
没完了是吧!
谢玹几步上前,一把掀开十皇子的被褥,躲在其中的人犹如惊弓之鸟抬起头来,眼睛红彤彤的,倒像是真的哭了一场。
“……”刻薄的话就在嘴边,对上这双眼,谢玹竟然奇迹般地愧疚了一瞬。
“你、你要干嘛?”十皇子警惕地看着他。
萧先生对谢玹来说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十皇子再也不愿意搭理他了。
重活一回,壳子仍是十五岁的壳子,藏于内里的东西却早已腐烂不堪。谢玹偶尔装那么一回正常人,便真以为自己是个能走在太阳底下的正常人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思忖着改日该请个御医给自己瞧瞧疯病,不然迟早会坏事。
十皇子自诩力能扛鼎的硬汉一个,结果只是被谢玹按了下伤口,血都没流多少,就鹌鹑似地将自己埋在被褥里,像只被狂风骤雨击溃的幼鸟。
仔细看去,那颤抖的动作中还断断续续地夹带着哽咽。
领事是个机灵的,目光顺着瞧过去,恰好和谢玹的视线撞到一快,愣了愣:“不知这位是?”
“我十三弟。”十皇子呵呵笑道,“在宫里待得烦闷,我便带他出来散散
谢玹动了动嘴,扯着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十哥。”
十皇子:“……”
他差点又汪的一声哭出来。
谢玹笑得春风和煦:“帮我个忙吧,我的好十哥。”
*
谢玹的脸上露出少见的尴尬神色来,他伸出手,犹豫了片刻,又悻悻地收回来,转头去扒拉窗边刚开了苞的红芍花。
“我明天去告诉皇祖母,你谢十三胆大包天以下犯上!”
谢玹:“……”
“身为皇子,竟然受到如此折辱!”十皇子在被褥里拱上拱下,悲痛欲绝,“我这辈子还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谢玹额头青筋直跳,他左手按住右手,努力告诫自己要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