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中伞推到谢玹头顶,顺势为他掸去衣领边飞雪,胡乱说道:“小殿下流泪样子也好看。”
谢玹:“……”
他还以为秦庭这股架势是要坐起来主动剖陈真心,情真意切地讲述自己为什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挥宿剑。
之所以是宿,是因为谢玹发现被秦庭仍在角落里剑鞘,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个尖。
这雪铁定不是谢玹刚出门时就下,夜里估计断断续续得下好几回,年轻人不知节制,随意透支自己气血,以后有得受。
从秦庭角度看去,长发恰好遮住他脖颈,露出若隐若现线条。
视线触之即离,想被火灼烧似,烫得秦庭别开眼。
片刻后,谢玹终于抬起头来。
像能自己控制似,汪透明水在他眼眶中缓缓积攒,眨眼便凝聚成滴泪,悄悄顺着脸滑下。
秦庭看得呆:“你……”
雪还在下。
他们坐高台原是用来观景——但那是天气大好时候,从未有人在大雪纷飞清晨登上去挨冻。
谢玹坐在秦庭身侧,举着伞那只手被寒风吹得沁凉,从指尖开始麻木僵硬,直蔓延到藏在袖子中手臂。他恍恍惚惚地想,这大冷天,就合该在屋子里围着火炉续命,他是脑袋被驴踢才坐在这高高台子上受冷风吹。
可是他看见秦庭情绪低落,即便抹去眼泪,也难掩伤心样子,只好又劝解自己,就当舍命陪君子。
坛酒喝完,秦庭不仅不见醉意,那双眼睛还变得犹为清澈透亮。他向后躺在刷釉木板上,枕着双臂,半截身子没被伞遮住,任风雪催刮至他肩膀、发丝与鼻尖。
然而秦庭看起来吊儿郎当洒脱不羁,实际上他心捂得比谁都紧,需要旁人耐心、点点将其撬开
有那瞬间,秦庭真以为谢玹哭,心中不由微微抽。可是谢玹只是眨眨眼,那滴泪水便又顺着下颚角无声地落进御寒毛绒之中。
无踪迹。
“从不羞于流泪,眼泪对于来说,是刀剑,是利刃。”谢玹看着他,“你看,现在你就因为这滴泪而松懈。”
秦庭张张嘴,末还是无奈地摇摇头:“是。”
怎说谢玹都好像手眼通天似,知晓旁人心中所有喜怒哀乐。他这还什都没说呢,人家估计已经都猜得八九不离十。
雪似飞花。
“小殿下,说起来好像没见你哭过?”他侧过头,看向谢玹。
谢玹道:“你要见哭?”
说罢,他摆衣袖,将伞柄塞到秦庭手中,低下头去。
披着身厚重大氅,大半张脸被埋在暖绒绒皮毛之下,非但没能撑起谢玹身形,反而衬得他愈发瘦小,亦比寻常只着单衣时更为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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