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舟遂从树影中走出。
他一席僧袍,手中捻着佛珠,径直走过去、站到笼前道了佛号。
孙老板正在用袖子扇风,听见句阿弥陀佛转头找了找没看见人,视线往下一扫,才看见李从舟。
他满脸嫌弃地啐了一口,伸手就推他,“去去去,别来我这儿讨钱!”
李从舟却面无表情指指笼子,“这个,怎么卖。”
寻常百姓就是来看个新奇,毕竟这些人是“乱党”,都担心买回去野性难驯。
倒是京城教坊司的左奉銮戴着个面纱款款上前,挑挑拣拣从一群苗人孩子中择出几个,准备带回去教习训练,也算一种野趣。
孙老板拿了钱眉开眼笑,当场给左奉銮签契。
原本牙人绍介奴隶前要到官牙登记造册,但为了方便买卖,有官凭的牙人们身上多半都会带着数十张由官牙开出的空白契书。
这契书出自户部合契厂,一张整纸被折裁成三份,每道折缝李都齐缝盖着户部、合契厂和官牙的官印。
了扇角门,一个精瘦驼背的牙人走出来,身后跟着数名面露凶光的壮汉。
壮汉手中牵着铁索,锁链那头拴着即将被发卖的苗人们。
李从舟等了一会儿,没见着乌影走出来,反看到几个狱卒从门内抬出一只大铁笼,乌影蜷缩其中、身上遍布鞭痕。
将铁笼抬到那牙人准备好的板车上,几个狱卒拱手:“孙老板发财。”
姓孙的贼眉鼠眼、一口龅牙,一边给他们塞好处费,一边笑着还礼,“托福托福,托各位官爷的福。”
孙老板吊起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后,伸出小指剔了剔牙,“小秃驴也学菩萨普济众生啊?有钱吗你?一边去、别给老子捣乱!”
李从舟眸色渐寒,声音也冷,“多、少。”
说着,他还从前襟中取出个沉甸
仆役奴隶贩出后,牙人填写好内容,各自签契画押后,一份由买主带走,一份由牙人留档,剩下一份再交回官牙补造名册。
往后若有逃奴或私下买卖人口的,就以这份合裁契书为凭。
有左奉銮做例,京中几个秦楼楚馆的鸨母也上前,苗人奴隶转眼就少了大半。
也有几人到乌影的铁笼前驻足,不过最后都摇摇头走了。
孙老板介绍得口干舌燥,一双小眼睛盯着乌影滴溜溜转,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将他贩到西戎的坏主意。
狱卒们各自掂量着手中的红布包,跟他客气两句后就转身回去。
李从舟站在禁城前的大榆树后,看着这一切面色霜寒、眉头紧缩。
牙人出来也没走远,就在南狱外街吆喝起来——
“来瞧一瞧看一看喂——!身强体壮的苗人奴隶!”
西南叛乱事大,加之前几日在菜市口斩首了几个,这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他这么一叫唤,附近自然围来许多看热闹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