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还带程昼回去了附近的儿童公园,在棉花糖的摊位前,还是少年的程恪行蹲下来用拇指抹去阿回嘴角的糖渍,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这叫做“毕业旅行”。
毕业旅行,多美好的词语。
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毕业,每一次的毕业旅行,程昼回都会婉拒同学的邀请,选择与先生一同出行。唯独大学毕业那次,程恪行连他的毕业典礼都缺席了。
程恪行以前说过,程昼回是他唯一的亲人。同样的,他也是程昼回唯一的亲人。
毕业那天,同学的家人们几乎全员上阵,校园里到处都是祝福的拥抱与欢声笑语,只有程昼回一个人看着手机里的“抱歉,阿回,临时有事,毕业快乐”,默默从清晨坐到了落日。
了你已经多久没有见过程先生了吗?一年前……”
“不用提醒我,”程昼回淡淡地打断他,“我一直记得。”
这些年,程恪行一直与他保持通讯。
明信片或单纯的信件,每次程昼回去到一个新的地方旅行,总会第一时间找到当地的邮局,在那里寄出一张送到中国江城的信。他的行程没有规律,但程恪行却总有办法将回信送到他下榻的地方。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他们两个人仍然平实地用书信保持联系。
等待虽然漫长,但也非常美好。
那天有很多人送给他花,甚至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金发小男孩,笑着跑过来递上一束小雏菊,告诉他:“Fromsomeonewhohasbeenadmiringyouforacentury.(来自某个已经恋慕了你一个世纪的人。)”
可惜他最想见的人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研究生的课程紧张,程昼回前脚离开美国,后脚就到欧洲进入了导师的项目组开始实习,车轮转了一整年,竟然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他没有问过程恪行那天是在忙什么,程恪行也没有解释过,两人如常相处,程昼回依旧写信,程恪行依旧回信,好像没有任何改变,但只有程昼回自己才知道,他们的
程昼回甚至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跋涉了千山万水,看过数不尽的景色,程恪行却一直在雁清寺下的山阶上等着他。
他一直记着,是在第三百二十阶上。
从小到大,程恪行从来没有缺席过程昼回生命中的任何重要场合。
哪怕是幼儿园的结业汇报演出,这人也脱身于百忙之中,一身西装革履地端坐在教室前排,认真地看完了那出程昼回排练了整整一个学期的儿童舞台剧——哪怕小孩演的只是一棵没有台词还不小心坐在角落睡着了的小树。
观众席上,家长们为他的娇憨贪睡吸引,低声忍笑,只有程恪行在谢幕后抱起懵懂不知的阿回,轻声安慰他:“你是最好的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