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头有些人字迹很眼熟。陈府里还残留着些礼单,都是他得势时候,众人攀附他时送,如果拿出来对比,很多笔迹都会雷同。到底有多少人想要自己死呢?陈则铭并不惧怕死亡,他只是下意识觉得不想看,比起看这些东西,他还是宁可回家里那躺着。
这熬夜,回到陈府小睡下,感觉到底还是好些。他思绪清醒些后,终于迟钝地想到个重要问题,萧定拿这些东西给他看是什用意呢?
他隐约想到个可能性,可左思右想又觉得难以置信。
青青看他惊躁不安,屏退侍女,出声询问。
陈则铭正疑虑重重,听她这问,竟然脱口而出:“难道他想让出战?!”
身怀六甲。见他醒来,女子轻声道:“老爷该吃药。”
陈则铭坐起身,低声道:“什时辰。”
那女子道:“近午时,老爷直这睡,叫也不醒。”说着招手,旁边侍女端着银盘上前,女子将那上头药盏端下来,送到口边吹吹。这女子便是他前些年纳小妾,名唤青青,如今已经怀孕在身。因为些缘故,青青也甚少外出。外人虽然知道有这个人,可见过青青之面寥寥无几。
“午时?”陈则铭转头看窗外,那外头果然已是日上三竿,早朝早散。他扶着头,只觉得脑中昏沉,似乎灌脑袋糨糊,想事情便隐约作痛。
朝华门役后,他直病魔缠身终日里不知所处。每天就是碗又碗地吃药,整日整夜地卧床,那些惊涛骇浪政局变革似乎都被隔在高高院墙之外。这样浑浑噩噩使得他惊慌和苦痛反少些。
此言出,他已经被自己说出来词句惊住,半晌没能动弹。
出战?上战场?
他已经快忘记这些。
他在勾心斗角官场沉溺得太久,早已经视线浑浊,看不懂曲直,辩不明方向,不知道什时候忘记当初自己曾心心念念目标。他在人性暗河里挣扎,几经生死,最后结果不过是败者为寇,剩下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然而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缘故,夜里他总是会惊醒,每次睁开眼看到都是屋外夜色深沉,那些午夜独有黑暗里鬼魅涌动,呜咽不绝,也不知道有多少英魂不能瞑目。
他隐约明白为什自己喝这些汤药明明出自名医,却总是不起效。很多时候,清醒何其痛苦,能糊涂何等幸福。那些债真正要面对话,是他无法负荷沉重。
然而他还是被刺醒。
昨夜入宫他看到第叠是战报,另叠却是众臣参他奏疏。
看战报时他本能热血沸腾却又惊惧得浑身发颤,再打开另叠,那种冰火九重天般感觉终于全化成身处冰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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