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来进新煎好汤药。文乙取过,亲自奉至御榻前:“陛下龙体为重,还是将药喝罢。”
这回,药未被戚炳永打翻。他依言用药,随即深深皱眉,身子往榻内倾,朝外摆摆手,示意自己歇,叫旁人都退下。
文乙退后数步,无声地立许久,确见帐中人已沉沉昏睡,才转身出殿。
……
内侍省外,名小吏久候于夜色之中。
文乙眼眶红。
戚炳永咳喘数声,拍拍床榻,示意他近前来,又指向榻边散落几封折子:“朕今咳得眼花,你给朕念念,谢淖叛军如今打到何处?”
文乙拾起折子,打开阅过,禀道:“安、庆二王封内守军骁勇,截断谢淖连日北进猛势。二王来表,请陛下速速发京畿兵马,南下驰援。”
“好!好!”戚炳永以手撑额,慨然道:“今论大计,还须靠戚氏宗亲。传朕旨意及兵符,火速发兵。”
文乙喏应。
起誓,终此生,效忠戚氏。非戚氏辈而图晋室江山者,小臣唯以仇敌视之,岂言投靠?”
闻此,戚炳永嘴角落下。他动动嘴唇:“非戚氏辈……”没再说下去。他目光轻轻动,里面有回忆涌入。
那是建初九年。
父皇率众至南御苑行射宴,诸皇子比艺,四哥不出所料地再次拔得头筹。父皇赐赏,四哥进至御前,孝敬地俯首听谕。父皇目光是那沉,又是那重,盘压在四哥脊背上,许久才向上抬。
那时候,他同其余几位兄长样,都以为那沉而重目光,满载着期冀,承托着大望,更代表着父皇不可轻易宣之于口偏爱。
文乙行来,看见他,冲他轻轻点头,随即二人共同步入内侍省中。阖上门,文乙为他倒杯茶,小吏接过喝,然后将杯子还给文乙。
文乙问:“谭大人身体如何?”
小吏答:“谭大人身子无碍,今已恢复如常。大人听闻陛下抱恙,托小人来问文总管:陛下病,今日好些?”
文乙摇摇头:“太医束手无策。”
“陛下睡?”
戚炳永又道:“此前大赦鄂王余党,是朕昏头,听信谭君谬言。这些人,该统统杀光,个都不可留。”
“至于谭君,陛下欲如何处置?”
“也杀。”
“那小臣便替陛下草诏。”
戚炳永颔首,他头微微垂下:“朕乏,想歇歇。”
……
戚炳永微哂。
他松懈气力,靠在文乙为他置放锦垫上,再将目光投向文乙时,里面情绪已大不同:“……你才是父皇留下真忠臣。”
文乙低首:“小臣不敢当。小臣有愧。”
戚炳永则摇摇头:“能忍辱者,方可成大事。文乙,你无愧于晋室,实是晋室亏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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