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眼无言。
方才他是那般狠厉生冷,眼下却又这般旖旎缠情,她摸不透他心揣不得他意,愈发觉得他帝心难测圣怀难辨。
他见她不吭气,不由伸手去捏她下巴,抬起她脸,仔细看进她眼中,眯眸道:“怎?”
她摇摇头,
倘是不称诏豁免乱军之罪,乱军必不肯开城释放沈知书;可若是乱军依他手诏归降而犹被坑杀殆尽,则他为帝之仁圣之名亦将殆矣。如以朝中两制大臣为使,则必不会依听他此等狠辣之计,定会跪谏劝上收回此心乃止。只有以她为使,才能替他行此之策,而保他英明不损毫……
她命是他救,她为他连死都肯,她爱他爱到凡他之愿便是她之心念,她又怎会不去为他做这区区事。
她知自己会,而他更知她会。
睿思殿中御案金贵高高在上,龙座之后两柱书联刚劲苍松。他依旧坐得笔挺,看向她目光冷而坚定。
许久许久,她才蹙眉轻应:“……臣谨遵陛下之意。”
,似是不耐于此再耗下去,冲古钦道:“明日中书诸事议毕后拟个札子呈上来,翰林院草诏后由朕亲自誊写,不论何事皆不得出丝半点差错。”又转向方恺那边,吩咐道:“相关军务诸事便劳方卿今夜多费些力,明早天亮之前务必拟定呈上来。”
众人皆点头称是,半夜以来没人不乏,此时见他发话,就不在殿上多议,纷纷告退还阁。
他允众卿退殿,却道:“孟廷辉留下。”
她知道他定是有话要与她说,便依言留下未走,待殿中已没旁人,才抬头看他,“陛下。”
外面秋夜风声瑟缩,再无人声。他脸色瞬时变得凝肃起来,扫方才疲惫之态,开口亦是冷厉:“柳旗乱军无论投械归顺与否,皆尽坑杀于城内。”
他脸上利线倏然软,冲她伸掌,道:“过来。”
殿中无人,她便走到御案跟前,抬眼望着他,不知他要做什。
他侧身屈腿,看向她目光柔些许,伸向她手掌微弯,又道:“到这儿来。”
她会意,默声又上前两步,将手搁进他掌中,顺着他力道偎入他怀中,身子被他抱坐在两膝之上。
他收臂揽紧她,偏过头去亲她脸,嘴唇又移去她耳边,低声道:“此去潮安,调兵诸事皆委于狄念便可,你只管宣敕圣旨,万莫要近柳旗城营。”
她心底陡震,肩头颤,睁大眼紧紧盯住他。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方才面对殿上十位重臣,他明明是说……
怎能想到他会这般心狠手辣?想来那营将士并非是人人为乱,若论要诛锁城掳杀朝官之徒,何必令而灭这万千人之性命。
她手脚俱是冰凉不已,这才明白他为何盘算要她去潮安北路招抚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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