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看着他们将薛崇简与李成器抬到两张藤床上,李成器已经昏晕,倒还好些,薛崇简却是被人抬起腿时哭得声嘶力竭。太平心如刀绞,抬头去望母亲,皇帝轻叹口气,将脸转向旁。太平忙提裙跑下阶去,她望着薛崇简皮开肉绽伤处,闻到儿子与侄儿身上浓重血腥气,再也支撑不住,紧紧搂住薛崇简失声低泣起来。
薛崇简将脸埋在母亲怀中,母亲身上馥郁凤髓香,终于将他从方才翻天覆地恐惧中稍稍拉出来,他颤抖着道:“阿母……你别走,你走,他们还会打表哥……”太平心中酸,拿帕子小心擦去儿子脸上汗水泪水,柔声安慰他:“宅家已经赦免他,不会,你快回去看伤,娘马上就来。”薛崇简偷眼看看皇帝,眼中泪水又纷纷落下,他用力摇头,哭道:“不,不,你别走,疼。”太平从未见过儿子如此胆怯畏惧,时浑身发软,转过头就欲求母亲放自己回去。
站在皇帝身后上官婉儿,却是凝眸望着她,极轻极轻地摇摇头。
太平立时醒悟,虽然方才李成器惹怒皇帝,但他身刑伤,腔傲气毕竟让皇帝对来俊臣稍起疑虑,此时是救四哥最好时机。旦自己退下,诸武等人就会拥而上,对母亲再进谗言。儿子有句话是对,能救四哥与凤奴,只有她。她转过头来,轻抚着薛崇简头发,低声道:“花奴乖,回去好生上药,娘会儿就去看你。”她咬牙将自己身子从儿子手臂中挣出来,薛崇简被抬出门时,兀自低低哭着叫阿母。
皇帝见太平回过头来,还在用帕子拭泪,吩咐宫女给她打水洗脸,上官婉儿忙给太平搬来只胡床。皇帝指自己坐床对案,淡淡道:“坐在那边吧,把朕镜台搬来,婉儿,给她重新上上妆。”太平低声道:“女儿不敢。”皇帝凝望着她,忽然沉吟道:“自你出嫁,许久没见过你描眉贴花。”
太平与母亲四目相对,两人目光中均有淡淡怅惘,她出嫁前就与母亲同住,每日都是父母上朝回来,才起身梳洗。母亲、父亲、三哥、四哥、几位嫂嫂常常环绕身边,当时镜中所映出少女莹洁面容,其乐融融家人,检点如今,俱已如浮光碎影般破灭。若非皇帝还记得她乳名,她便日日还唤着“阿母”两字,也快要记不得,眼前之人便是生养抚育她娘亲。
宫女抬着副螺钿垂缨镜台出来放置在案上,太平默默上床趺坐,擦得明如水面铜鉴纤毫毕现地映照出她容颜,她确信镜中略显憔悴美人眼中并无丝怨怼,那是口投下巨石也激荡不出声音寒潭。其实从很久之间开始,她对着镜子,亦看不透镜中人心中所想。这清亮镜子如条生死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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