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皎如霜雪,素色溶漾,柳影轻摇,月色如水般倾泻入怀抱,恰似是做这首诗注脚。他身上忽然有些发冷,稍稍颤,明日陪花奴看诗人就不是自己,明年陪花奴望月人也不是自己,以前看鲍照赋,有“急景凋年”四字,那时尚未对这个“急”字有何感触。真被离别逼到眼前,才知道时间残酷,真连日刻都宽容不得。
薛崇简见他身子缩,问道:“你冷?”他坐到李成器身边去,将自己手炉又放入他怀中。李成器眼中酸几乎要下泪,掩饰笑道:“这人叫什名字?怎从不曾听说过?”薛崇简笑道:“只知道他叫张若虚,有个秀才功名。他和柳姐姐是路人,很是洒脱,说声想去长安游历,柳姐姐扔下神都数年经营就跟他走。”他本有几分酒意,当此风月清朗夜,只觉颗心都扔进浩瀚海天,再不由自己辖制般。含着粒樱桃脯,顺口笑道:“今日看他们样子,很是羡慕,长这大,头回清楚知道羡慕是什滋味。就想,若是也能和你这样,该多好。”
他说出这句话,毕竟有些忐忑,拿眼偷觑李成器脸,偏生李成器垂着头,月色只微微照亮他半边脸颊。忽然他手上热,是李成器被手炉煨得暖软手伸过来,握住他手。李成器微笑道:“你知道,表哥此生最好之时,便是此刻与花奴在廊下望月。”薛崇简只觉那温暖从手上直传向心间,欢喜太甚下竟不知该说些什,有些讷讷道:“真?”李成器沉吟道:“嗯,不对,这必然不是最好。”薛崇简道:“那最好是什?”
李成器望着他正色道:“有条炙羊腿,壶酒,与花奴在廊下望月。”薛崇简撑不住,抱着李成器手臂笑个不住。李成器亦笑起来,他知道自己丧中这样欢愉是不对,可是他没有机会。他们能共同怡悦只剩今宵这晚,他宁可让花奴多些欢乐,让花奴明日知道实情,能少分怨恨。他异常感谢这月白风清春夜,黑暗暂时包裹光天化日下所有悲哀,仅存片光明,照亮人间最美好胜景。这是欺骗亦是恩慈,让人有个瞬间个角落,得以躲藏喘息。
薛崇简本是有酒意,说笑会儿就双眼发酸言语不清,李成器扶他回屋休息,刚为他脱外衣盖上衾被,就听见他平稳均匀呼吸。李成器笑得笑,他起身重点炉安息香,将自己席子移到薛崇简旁边,偎着他躺下。他借着香炉镂空花盖中透出点点微光,极力凝视着薛崇简睡梦中容颜,昏暗中那修挺鼻梁与眉骨、俊秀脸颊如同玉雕样精致。他心中有不能置信惊喜,日日与花奴相对,竟没觉得,他忽然间就长成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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